敵騎除了火把,還將浸了油脂的易燃物紛紛放城樓擲來,火勢很快就將城樓底層吞沒。
城樓外部是磚石砌就,但大火將城樓吞沒,城樓裡的樑柱以及木結構的房檁,很快也會被大火吞沒,不能及時撲滅火勢,城樓一旦失去足夠的支撐,震塌將是遲早的事情。
看到這一幕幕,朱沆抓住垛牆的手青筋暴露。
“朱沆郎君,你還覺得這一切並非敵軍設下的陷阱嗎?”徐懷盯住朱沆的眼睛,問道。
即便徐懷沒有在敵襲前一刻預料到這點,朱沆也不可能再將此時的敵襲視作孤立事情,以為與兩個時辰之前暴民突襲奪取另外三座城門沒有聯絡。
最令年輕氣盛者難以忍受的有時候並非辱罵,而是從頭到腳、赤裸裸的輕視跟鄙夷——徐懷剛才瞥他一眼,那一副找他多說一句話都是自尋自辱的樣子,實在是朱芝心裡憋得慌。
他不甘心叫道:“即便叫你蒙對,城外的敵騎是從應州方向馳援過來,但究竟就只有三四千人。他們是能從其他三座城門進城,去增援困守內城的殘敵,也不過七八千人而已——你危言聳聽嚇唬誰呢?”
“閉嘴!”朱沆朝長子朱芝瞪了一眼,叫他閉嘴。
雖然朱沆與徐懷接觸有限,但臨行時王稟特地找他吩咐諸事要與徐懷多商議,他沒有當一回事,這一刻才隱然想明白王稟的良苦用心。
朱沆蹙緊眉頭問道:“你覺得四萬兵馬,不足以對抗這城中暴民?”
“朱沆郎君,你自己看天雄軍四萬兵馬都爛成什麼樣子了!”
徐懷走到內城垛口,請朱沆看城牆之下那一個個天雄軍將卒的模樣。
好些人正提著褲子從一座座民宅裡鑽出來,甚至一間屋子裡鑽出十七八人來,有人從屋裡鑽出來,還不忘將擄得胡姬摟在懷裡,生怕下一刻被同僚搶去。西城區域也僅一戶餘戶蕃虜,年輕女子更少,貌美者都是緊缺資源,為搶奪胡姬,同僚之間大打出手,今日都發生好些起。
大部分兵將聞得警訊後,陸續往駐營趕去,還不忘拿上劫掠的財物,將雞羊抱懷裡而走。
而那些搶過一輪,回駐營歇息的將卒,聽得警訊,也只是從屋裡鑽出來茫然張望勝德門熊熊燃燒的沖天大火。
見朱沆蹙緊眉頭不再作聲,徐懷又問道:“朱沆郎君或者覺得葛懷聰、葛槐、朱廣武等將真能委以重任?”
“東路軍趕來增援呢?”朱沆問道。
“第一,劉世中、蔡元攸這時候未必能清醒認識到西路軍四萬兵馬拿不下大同城,有可能拖延著不派兵過來增援;第二,拖延一兩日,叫劉世中、蔡元攸認識到城中數萬精壯暴民並非手無縛雞之輩,甚至還越戰越勇,他們更有可能不敢派兵過來增援——”徐懷說道,“當然,我並不識得劉世中、蔡元攸,朱沆郎君以為他們會及時派兵繞過應州城,趕來增援嗎?”
“不管怎樣,總要一試!”朱沆咬牙說道,“我亦會催促葛懷聰即刻整頓兵馬,強攻內城!”
“四萬人馬憋在城中,當然需要一試。而我今夜捉拿桐柏山卒,也是意識到勢態實在緊急,手中沒有兵馬,不能相助郎君,”徐懷說道,“雖然現在捉拿三五百桐柏山卒關押起來,但沒有郎君命令,我既怕葛懷聰會過來要人,也怕這些人不會聽我的命令列事!”
朱沆沉吟片晌,咬牙從懷裡取出一枚銀質令箭,說道:“此乃王番郎君的兵馬都監信令,你且拿去便宜用事!我去見葛懷聰!”
“父親,你竟然信這莽貨!”見朱沆竟然將信令交給徐懷,得以光明正大以監軍使院的名義行事,朱芝不滿叫道。
“王稟相公應該不會看錯人,你給閉嘴!”朱沆心裡對徐懷並無確定,但意識到形勢比想象中危急,當即拽住朱芝,爬下城牆去找葛懷聰,心想無論是派人趕往應州請來援兵,,還是督促葛懷總整頓兵馬攻下內城,兩點只要能做成一點,大局猶可以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