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夙走在最前面,手中提著不知從哪兒尋來的一盞紗燈。那紗燈顏色不似尋常燈籠,竟如月亮一般,閃著耀眼的銀白色光芒。
江瑞霖正盯著靈夙的紗燈看,忽然聽見水聲譁然。江中像是起大風了。
“靈夙姑娘,風很大,怕是找不到船渡江。不如我們先回去吧,明天我讓僕人僱一艘大船,我們再出發不遲。”
“誰說沒有船?那不就是麼。”
順著靈夙指的方向看去,江瑞霖一愣。她使勁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看錯。剛才還一無所有的河面上,憑空多了一葉扁舟。
戴著斗笠的老船伕立在船頭,朝他們揮手:“船來啦,諸位請上來吧。”
江瑞霖猶豫。河上正颳著大風,就這麼一艘簡陋小船是不是不大安全?雖然她很想馬上見到謝弈,但她也不能拿別人的性命開玩笑。在這樣的天氣行舟,很容易出事。
靈夙像是看透了江瑞霖心中所想,笑道:“放心,出不了事。”她轉身對老船伕行了個禮:“府君安好。許久不見,有勞了。”
“不敢當不敢當,三姑娘言重了,能為三姑娘擺渡是老朽的福分。”
“那就勞煩府君,渡我們去渭水界吧。”
“好嘞。江上風大,諸位坐穩嘍。”
話音剛落,老船伕撐了一竿子,小船就像離了弦的箭一樣,嗖的向河中央滑去。
江瑞霖甚至沒看清船是怎麼動的,只聽見嘩啦一聲,她差點沒栽下水,多虧阿湛扶了她一把。她慢慢穩住身子,抬頭一看,驚了。船剛剛還在岸邊,一眨眼的功夫,四周已然是茫茫水波,哪裡還有什麼河岸!
江瑞霖驚愕。
月光下,靈夙姿態優雅地靠著船舷。她俯下身子,將銀白色的紗燈輕輕放入水中。紗燈一點一點往下沉,卻並沒有熄滅。許久,燈光逐漸微弱,逐漸消失。
江瑞霖說:“這麼好看的燈,扔了多可惜啊。”
“反正用不著了,有什麼可惜的。”
確實用不著,因為月光足夠明亮。
圓月倒映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將船上眾人的臉照得一清二楚。阿湛立在船頭,左臉的傷疤十分明顯。江瑞霖不敢看他,她覺得他身上有肅殺之氣,陰沉沉的。
她痴痴地看著河面,只盼能早點見到謝弈。
又是一陣強風颳過,江水嘩啦啦直響,江瑞霖下意識挨近船舷。奇怪的是,小船竟穩穩當當駛過幾個大浪,絲毫沒有顛簸。她扭頭看了一眼剛才經過的地方,明明浪濤那麼洶湧,為什麼……
還有,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他們剛上船的時候,河上並沒有月光,唯一的光源就是靈夙手上那盞紗燈。紗燈沉入水中,月亮才慢慢起了倒影。
不待她多想,小船一改常態,突然劇烈顛簸幾下,以飛快的速度往前衝了出去。水霧在風中瀰漫,她趕緊用手絹捂住眼睛。
就在此時——
“姑娘,我們到啦。”老船伕喚道。
江瑞霖睜開眼睛,驚了。
①歐冶子:春秋末期人,古代鑄劍師鼻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