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撥開玉錢,從賬櫃後面走出來。
他手裡提著一支長長的玉煙桿,面容慈和地點了點炎琥腦袋,“這是個小裸蟲,住店可以,但他不能跟你一起。”
“憑什麼?”炎琥眼珠一瞪,像只瘦兇瘦兇的土狗。
“凡人跟我們待久了沒有好下場,我這樓裡都是仙客,你得去隔壁跟夥計們住。”
說完,扈行舟一雙鳳目似瞑,嘬了口菸嘴,吐出濃濃的白霧,這霧氣飄渺地繞成一團三頭六臂的惡獸,張牙舞爪地衝炎琥咆哮。
後者鼻子一抽,咚地丟下行李,喊了聲保重,頭也不回地跟著一個夥計溜了。
厲九川沒搭理他,只是道:“那麼扈先生,我住哪兒呢?”
“得看你五德屬什麼。”扈行舟煙桿一翻,又輕又快地點在孩童胸口。
厲九川只覺得一股濁氣自胸膛上湧,轟地衝向顱頂,四面八方都傳來窸窸窣窣的耳語,吵嚷個不停。
面前的掌櫃變成一隻偌大狸貓,豎立的瞳孔閃著金光,它姿態雅然地蹲在賬櫃上,正輕描淡寫地打量自己。
周圍的看客們盡是些豺狼虎豹,滿嘴利齒,口舌流涎,一個個披著斑斕毛皮,搖頭擺尾,貪婪覬覦冷漠好奇種種情緒不一而足。
莫名的怒火衝上厲九川心頭,彷彿獵來的鮮肉被野狗偷食,熟悉的老窩被陌生人躺過,剛新買的衣服被人踩了一腳……君王不可褻瀆,竟敢冒犯吾!
“嗯?!”
冷酷威嚴的聲音像從另一個靈魂裡震出來,宛如山頂鳴響的古老銅鐘,渾厚地迴盪在四野八方!
小小的孩童凜然而視,稚嫩的容貌不怒自威。
眾人驟然肝膽俱顫,驚惶不安,好似有可怖的存在威懾般地顯跡,卻又快到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就已經消失了。
“哎呦哎呦,小祖宗放手!”
突然間,扈行舟慌張求饒,“我錯了還不成?這煙桿脆,可不能使勁捏!”
眾人回神看去,只見扈掌櫃的煙桿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就被孩童兩指夾住細頸,但凡稍稍發力,就能捏它個粉碎。
“能住店了麼?”
小童面無表情,但並未鬆手。
“能能能!上房,最好的神仙閣!”扈行舟苦笑連連。
這行走在上水渡,果真是有三樣人不能惹,野神信徒,孤身女人,和眼前這獨行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