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王柱心不在焉地吃著飯,周圍的孩童們也都顯得分外懶散。
近些日子,幾位師長都很忙,除了早晚巡查,別的時候都不在,就連晨誦也交給了楊黃依,一個白衣小姑娘。
她嗓門又尖又脆,背起禱詞來一點都不像誠心誠意的信徒,倒似晨起唱歌的小黃鶯,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王柱有時候念不清字,最討厭的就是這小妮子,好在吃飯時不怎麼說話,也能清靜些許。
但他隨即注意到一顆圓溜溜的大腦袋,在黃杉們之中繞來繞去,偷偷摸摸地講些什麼。
“這事啊……絕密,我們已經定好了計劃……相信咱們的人都能走。”
“怕什麼……他很強,地下的怪物都能殺死,你們得信他……”
“度殷?他算什麼?呵,就算來十個,也不是他的對手……”
炎琥低聲在一旁叨叨,垂頭傾聽的都是稍為年長的黃杉。
人分善惡,貓分黑白,黃杉也分為兩撥,一邊是自幼在師長照顧下,虔信神袛的黃杉,一邊是曾經的石牌奴,用見不得光的法子爬上來的黃杉。
前者不到二十號人,成天圍著白衣轉,後者該諂媚時諂媚,低眉順眼裝作奴骨,實則早在暗中被炎琥糾集起來,為那渺茫的希望打動。
雖然心底還向往自由,但這些曾經的石牌黃杉比任何人都現實,他們會自己考量利弊,沒有足夠的機會,也絕不會搭理炎琥。
好在厲九川在地下遭遇怪物的事,被不止一個黃杉看見了,王柱更是唯一一個親眼見證奇蹟的人。
炎琥打眼一瞟就瞧見了塊頭壯實的少年,一把給他拉進人群,低聲問道:“你當時是不是看見祝公子殺怪物了?給大家說說,我講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王柱使勁點頭:“是真的!”
他指向人堆裡幾個黃杉,“二麻和高鍋子他們幾個都看見了那怪物,祝公子殺了它,還把我帶出了繭巢。”
被指到的數人乾巴巴地吞口水,然後點頭,開始說那怪物多麼龐大,多麼兇殘,不可思議云云,把其他人說得心神惶惶。
“你們都親眼看見他殺死了那東西?”一個面相老成的黃杉皺眉問道,他環視眾人,竟沒有一個敢與他對視。
此人喚作石大,是除了炎琥而外年紀最長的黃杉,儘管處境惡劣,但依舊為人正直大氣,也沉下心來練過幾年武訣,小有本事。
不說絕對沒有做過惡,但也多次在地下保過其他黃杉們的小命,向師長求饒恕免了他人罪過,甚至為了幾個年幼不知事的黃杉,頂撞過度殷,被當場毒打後,苟且求得一條性命,也因此失去了自身戰力,卻在兩撥黃杉們之中都威望頗高。
石大見到厲九川的第一天,就知道這小傢伙身懷絕技,且跟他是一個來路。
若說在凡人中爭強好勝,憑這點能耐是沒問題的,但要和傳承相爭,絕不可比。
石大知道自己練得不如這祝家小公子功夫深,但更清楚武道在傳承面前何其無力,所以他不信炎琥,也不信王柱。
炎琥瞧著他這副模樣,不由得鬼祟一笑,群龍有首,群鼠有頭,要取信於眾人,就得先取信於石大。
就像石大瞭解他一樣,炎琥也知道石大的傷口在何處,這傢伙對於傳承的恐懼不來自神袛,也與師長無干,而是源於度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