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生存這件事,非得以人與人之間的廝殺來決定嗎?
青藍的眼眸黯淡得像熒光,他的髮絲像煙霧那樣飄舞,脫離,他的面頰像被鏽痕腐蝕,斑駁墜落,他的手臂露出蒼白的骨骼,便用牙齒叼住繩鞭,依舊一點一點,穩定地施加絕望的力量。
自愈到畸形的怪物雙眼暴凸,淤紫的血管一根根浮現在才長出的皮肉上,掙扎逐漸變弱。
跂踵七在絕望中失去了理智,一會想推開他的腳上浮,一會想拔出骨肉中卡住的鐮刃殺死他。
但厲九川即使腿腳被掰斷,她也不曾上浮半分,卡住鐮刃的骨網太雜亂,太堅韌,她連拔出來的力量都已經失去,更無法殺死敵人。
於是死亡就這樣靜悄悄地降臨,不聲不響地奪去一方的性命。
厲九川終於鬆開手,他張了張嘴,幾顆帶血的牙齒飄了出來,俊美精緻的小臉也早在疫毒腐蝕下變得猙獰可怖。
“寒…潭,禁……”
他一字一字地咬出,開合雖聽不見聲音,但仍能讓人看懂他的口型。
“禁……沉……”
“沉”字出口瞬間,厲九川驟然上浮,像是被釣起的魚兒,啪嗒飛出水面摔落在地。
他張大嘴,惡狠狠地吸了一口氣。
周身的寒潭景象在緩緩消弭,充斥雲海山的水德靈源飛速聚攏,被他貪婪地吞噬。
爛瘡彌合,紅斑消散,骨肉痊癒,幻境徹底消失之際,厲九川也終於喘過氣,恢復了原貌。
至少,表面看上去恢復如初。
水鏡外,白玉京大夫子抬了抬尾指,一旁有人收到示意,不動聲色地捏碎一塊白玉。
白玉京的道人們之所以不生氣,是因為他們有手段通知學子們,何時可以圍殺厲九川。
只要他死,一切犧牲都值得。
但接下來的一幕,頓時讓他們撕破了所有表面的平靜,憤怒到起身掀案!
隨著幻境的消散,地面不光躺著厲九川,還出現一坨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的畸形怪物。
而厲九川藉助靈源癒合表面傷勢後,並沒有急著離開,他緩緩走近那具屍體,抬指輕鬆地劃破其丹田。
裡面除了血肉,本是空空如也,但隨著厲九川雙指虛捏,一道奇異的影子忽然出現在他指間,迅速凝實,變成一顆圓溜溜、黃澄澄,看起來質感柔軟的丹丸。
他當著“茫茫霧海”的面,輕巧地捏著這枚蛇膽似的丹丸,放入嘴裡。
末了,厲九川朝著一片發出嘈雜聲響的雲霧緩緩地笑了笑,眉溫眼潤,漆黑的眼珠卻半點情緒也無。
“看吧。”他說,“以弱勝強就是這麼殺的。”
“天宮金丹的味道還是這麼香。”
說完,白茫茫的天空落下小雨,絲絲縷縷,將他身影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