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伶靜翻了翻藥包,沒想到姚娘子平日裡需要吃這麼多藥,心裡不是滋味,又見這地方几乎算得上家徒四壁,連個像樣的擺件也沒有,更不要提姚娘子以往戴的珠釵首飾一件沒有,李伶靜愈發難過了。
她讓枝兒去煎藥,等藥的時候,姚娘子精力不濟,昏睡過去。
李伶靜陪在床邊,打量著簡陋的屋子,眉頭不展,“不能再讓姚娘住在這種地方了,我一個沒生病的人都要被隔壁的氣味燻得頭昏腦漲,更何況姚娘病成這個樣子。”
“寺廟後山還有不少空著的廂房,可以再租一間。”時羨魚說道。
李伶靜皺著眉搖頭,“姚娘不會同意的,在這行當裡,有一些不成文的規矩,譬如那佛門淨地,她們是絕對不能去的。”
時羨魚想了想,“那恐怕就只能等青樓盤下來,再接姚娘出去了。”
畢竟李伶靜如今被謝家休棄,連她自己都沒個正經住處,如何能收留姚娘子?
可是提到青樓,李伶靜的臉色卻變得更差,她咬了咬唇,看向時羨魚,“道長,我……我恐怕,要另做打算了。”
時羨魚微愣,“怎麼?”
李伶靜感到很過意不去,為了讓自己盤下青樓,時羨魚還送了老鴇那麼珍貴的禮物,自己卻在這時打退堂鼓,實在不夠仗義。
“我信心滿滿要辦一家與眾不同的青樓,其實主要來源於對姚孃的信任,盛京城內,各大青樓花船歌舞坊的花魁,十之八九都出自姚娘之手,可是現在……”
李伶靜側過頭,看向床上受盡病痛折磨的姚娘,神色憂鬱。
“現在……姚娘病重,怕是幫不了我了,眼下,我得先給姚娘重新找個住處……”
時羨魚微微挑眉,也看向姚娘,很難想象,床上這個病容枯槁的女子,竟調教出過如此多的花魁?
“道長不知道,姚娘年輕時,曾經是這盛京城中名聲最響的花魁,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若論詩詞歌賦,就算是當朝狀元郎也未必比得過她。”李伶靜看著姚娘,嘆氣道,“她是受名聲所累,被兩個貴公子競價追捧,陪夜的賞錢叫出千萬兩高價,那兩個貴公子因此結仇,競價輸了的那位氣不過,當場一壺熱茶潑到姚娘臉上,姚娘從此毀容,另一位公子也棄她而去。”
時羨魚聽得心驚,兩個男人的爭端,最後卻要一個女子付出代價,何其無辜?
李伶靜說:“後來,蘭媽媽收留了姚娘,讓她留在青樓裡當女夫子,專門教導青樓女子的工容才藝,所以我才有機會與姚娘相識。”
她頓住,輕輕吐出一口氣,聲音也低下去,“姚娘……命不好,若生在富貴人家,以她的才情樣貌,就算是被選入宮中也不稀奇,若是沒遇到那兩個玩鬧的貴公子,如今也該是盛京城煙花之地的魁首……無論如何也不該,不該是這樣,躺在床上,悽然等死。”
時羨魚沉吟片刻,輕聲問她:“既不開酒樓,也不開青樓,那你……接下來是如何打算的?”
李伶靜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看著自己腳下,忽然有種無路可走的迷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