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朝露和陽翰笙飯後散步經過中關村一小和中關村游泳池。一小正在進行偌大的改造工程,他們曾經共度六年時光的那座教學樓已經不見了,地下挖了碩大的地基,看來是要建設新樓。
兩人不免覺得有些掃興,索性不去試圖說服門衛大爺放他們進去了,畢竟學校一點點大,總共只有兩座教學樓外加一個操場。操場邊緣種了一些白楊樹,每到春天的時候會掉落像毛毛蟲一樣的穗狀花序,而調皮的男孩子會把它們放到女孩子的抽屜或書包裡,嚇唬她們。
朝露第一次被嚇的時候,正好是英語課,她一邊看著老師在黑板上寫板書一邊掏文具,眼睛沒往鉛筆盒裡掃,只摸到一把毛絨絨又扎扎的手感,嚇得她當場慘叫出聲,也令旁人一驚一乍。
待得弄清楚原委後,老師不知道是誰惡作劇,只能警告全班男生以後不準再做這樣無聊的事情,同時也責罵了她一番,說她大驚小怪沉不住氣。而班上的男孩子一個個都笑得打滾,到最後也沒能破案找到罪魁禍首。
從前她沒懷疑過陽翰笙—雖然他簡直把她的鉛筆盒當作自己的,但他在她心目中的高大上形象根深蒂固,實在不像這麼幼稚的人。不過現在她知道了,男孩子的智商、年齡跟調皮是沒有反比關係的。他們願意的話,完全可以淘氣一輩子。
比如鬱楷這位做人通透且熱愛撒心靈雞湯的成年男子,照樣在拍戲空檔與人打打鬧鬧,跟小學生沒啥本質性區別。陽翰笙也不一定比他強上多少,實際上誰知道呢,也許她一直高估他了?
想到這裡,朝露忍不住埋怨道,“不知道為什麼學校那麼愛種白楊樹,一小是這樣,北大附也是這樣,害得我一直避不開那些討厭的毛毛蟲花序。”
“那是因為楊樹的好寓意啊,北京的學校裡都種有楊樹吧,人大附裡也不少。”
“唔,似乎是這樣,我有點忘了,楊樹代表什麼來著?”
“力爭上游、頑強不息、堅韌不拔等等,適合在校的學生。”
朝露點點頭,其實她知道白楊的寓意,剛剛故意問那些話只是想讓他放鬆警惕,好方便她直擊毫無防備的他,“話說,你有沒有把楊樹花放到同學的鉛筆盒裡過?”
“呃……”陽翰笙立刻想到他有一次手犯賤,在操場上完體育課後順便送了她一串造型奇異的花朵,哪想到她反應如此激烈,引來全班同學和老師的矚目。這種事情太不符合他的人設,他怎麼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認領,難道她終於察覺到了是他?
朝露緊緊盯著陽翰笙的細微表情,一秒都不曾錯過。果然,這麼多年的律師訓練沒有白費,就是他!
“好啊,你……你竟然如此這般低階趣味!”她恨恨地道,“我真是錯看你了。”
“我覺得挺好看的,手感也不錯,”他欲蓋彌彰地解釋著,“都說借花獻佛嘛,校園裡剛好有這樣的花,我是拿來答謝你的。”
“那你的品味可夠清奇的了,”朝露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改明兒你上市成功,敲鐘的時候我也送你一捧毛毛蟲樣的花,如何啊?”
陽翰笙想象了一下那副場景,估計可能會震撼到所有寫財經報道的記者,於是乖乖認慫道,“那還是算了吧,當時年紀小見識少,如今想來它沒有那麼好看,手感也挺一般的。再說了,美國可沒幾棵楊樹,到時候你還得從中國空運過去,白花冤枉錢。”
他們邊說邊走,等到步行至中關村游泳池時,朝露笑著說,“哇,這裡倒是一點沒變。不愧是計劃經濟時代的產物,你看那售票視窗,多古早的造型!”
“是有點,”陽翰笙透過鐵欄杆往裡面望去,“小時候每個暑假都會跑到這裡來消磨時光,一泡就是半天。一般都是下午我先來,等爸爸下班後加入,然後遊累了一起回家吃飯。”
“你爸爸還給我買過一次煎餅嘞,”朝露回憶道,“我對他印象深刻,真是一名美男子,一點也不像是你的爸爸。”
“喂,你這個話有歧義誒,”陽翰笙挑挑眉,“你是在誇他呢,還是在損我呢?”
“哈哈,不是那個意思啦,就是他真得看上去很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