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奶孃心中已起驚濤駭浪,神色反而漸漸平靜了下來。
她是錯得很多,她是對不起曾經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林心怡母女倆,可她不後悔,因為她有了比她們更重要的人。這個人是她要不顧一切,包括不顧道義、良心、尊嚴甚至犧牲生命也要保護的人。
“三公子,老奴雖然對不起大小姐,但老奴也是真心疼愛她的,無論是大少奶奶去世前,還是去世後,老奴一直都無微不至地照顧她的生活,從沒讓她吃過半點苦,要不然大小姐也不會如此地看得起我這個老奴才。”
明淨的怒火平息了些,想起她這些年對錦姝無微不至的照顧和錦姝對她真心實意的依賴,也正是這些,才讓她瞞過了眾人漸漸控制了錦姝。理智漸漸恢復了,點點頭說:“這一點府中各人都看得到,我也相信。不過你到底想利用她做什麼?那些問題全部回答我,不準欺瞞!”
陸奶孃點點頭,凍得直打哆索,苦苦哀求道:“老奴雖然罪有應得,但畢竟年紀大了,地上太冷,這樣綁著實在不堪忍受,全身幾乎凍僵,還求公子可憐可憐!”
明淨有些不忍,又怕凍壞了她問不出所以然,示意墨兒解開她。繩子解開後,陸奶孃掙扎了幾下,卻沒站起來,揉搓了半天,才被墨兒扶著坐到床板上,明淨示意墨兒倒杯熱茶給她。
一杯熱茶下肚,陸奶孃青紫的臉色略好了些,目露一抹堅定,緩緩地說:“大少奶奶剛生下不久,我因為產下死嬰被婆家休掉,被好心人介紹做了小姐的奶孃。她五歲時生母病逝,老爺長年在外,又不受嫡母待見,我們娘倆就相依為命,她十歲那年,我帶她去給姨娘掃墓,卻在府門口揀回一個快要餓死的小女孩,就是白梅,幸好老爺那陣子在家,大少奶奶就求了老爺收留,我們三個一直相依為命,直到小姐嫁到謝家,這就我們三個的關係。”
明淨有些動容,眼裡潮潮的,大嫂在世時,善良溫婉,寬懷大度,確實對白梅情同姐妹,視陸奶孃如同生母,就是對自己的生母吳姨娘、大哥的生母莫姨娘無一不敬重親熱,卻也因此不受老夫人待見。
卻沒想到小時經歷竟也這般堪憐,不過陸奶孃和白梅的關係多年來也確實如此,說是親如母女也不過份,他也派人查過兩人的底細,卻因時過境遷戰亂多年,什麼沒查不到。
陸奶孃忽然聲音哽咽,淚如泉湧:“那天晚上大少奶奶心悸之病突然加重,大公子離家在外,你們全陪老夫人去了廟裡小住,只有我和白梅守著她,丫頭婆子全都亂做一團,錦姝小姐睡醒了找不了人,可能聽這邊有響動就跑了過來,當時場面混亂也沒人注意到她,她那時還小,親眼看到大少奶奶痛苦地死去,所以受了驚嚇,並非誰有意讓錦姝小姐看到那一幕,請你相信老奴。”
提及往事,明淨也淚流滿面,半晌醒悟過來,他“啪”地一拍桌子:“這個還能說的過去。那麼這些年你千方百計恐嚇控制姝兒,不許她與任何人接觸目的何在?”
陸奶孃抹抹眼淚,神色悲悽而平靜。“事情還要從大小奶奶說起,那天晚上她彌留之際,說大公子長年不在家,怕他續絃後繼母不待見錦姝,就讓我和白梅發誓一輩子不要離開錦姝小姐,並讓我給白梅梳了頭,賞她幾件首飾,算是替大公子收了房,以期能夠替她照顧大公子和姝兒。後來的事你也知道,大公子主動把白梅升做姨娘。”
明淨有些不耐煩:“這些事你以前說過,我和大哥都知道,你別繞彎子!”
“其實老奴這些年欺騙姝兒,不許她與外人接觸,一來是我年老孤身無依,生怕不被謝府需要,所以才出此下策,千方百計讓大小姐離不開我,我才能有一席之地。二來是不想大公子那麼快續絃,也不想讓別人得寵,也不想讓他再納新人……”
“你為什麼不許大哥續絃?為什麼不想讓別人得寵,是為了白梅嗎?”
“不僅僅是為了梅兒,是為了梅兒、大小姐和老奴三個人。老奴擔心別的姨娘得寵先生下兒子,梅兒地位不保,就不能護著老奴和大小姐,還擔心大公子續絃之後新夫人不喜歡大小姐,也不容老奴,使我暮年孤苦飄零,不能再照顧大小姐。如果大公子先不續絃,不寵別的姨娘,梅兒就有希望先生下兒子,老奴就有了依靠,就不會離開大小姐。這就是老奴的目的。上天做證,我雖有私心在內,但也是為了大小姐好,並非有意欺騙恐嚇想害她,卻不想讓大小姐變成現在這幅樣子,這全是老奴的罪過!老奴對不起大少奶奶呀!請三公子責罰!”
說完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把血都磕出來了,一番辯解更是無懈可擊,明淨想來想去也找不到不妥之處,逼問道:“白姨娘知道此事嗎?”
陸奶孃苦笑一聲:“梅兒這幾年幾乎都陪在大公子身邊,很少回府,又怎會得知?全是老奴瞞著她做下的,都怪老奴私心太重,其實就是大小姐不用老奴照顧,就是新夫人不容,謝府尚有老夫人和大公子作主,又怎會趕老奴走?”
明淨總覺得她好象要刻意隱瞞什麼,又從她的話裡找不出什麼錯處,氣悶地轉身走了。回屋後想了想又吩咐墨兒:“看來今天問不出什麼了,不如晾她一夜再說。她一把年紀了,看在大少奶奶的面子上送些吃食和被褥過去,把門窗從外面鎖好,明天再問吧。”
墨兒點頭應了出去,明淨一個人枯坐卻無聊的慌。這間空置的宅子是好友的,只留老家奴夫婦倆看守打掃,因此被他借用了。想起朋友說過這裡距燒尾樓不是很遠,坐馬車半個時辰就到了,不由得想起剛從晉陽回來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