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您作為一國之君,九五至尊,您認為百姓是什麼?”見炎之初良久沒有答覆,炎天樂繼續問道,“草芥是嗎?為了引出同西陵國勾結的官員,即使將整座松州城都置於死地也在所不惜對嗎?”
炎天樂看著立在一旁的皇上,語氣略略有些激動!
炎之初輕嘆一聲,跪坐在蒲團上,聲音溫和,反問道:“夏兒,你以為一國之君又意味著什麼?”
炎天樂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定是以天下蒼生為己任,以萬民為根本!”
炎之初輕笑,暗暗點頭,但隨即他轉過頭,面對著祠堂中的列祖列宗語氣嚴肅:“一國之君就是要尊天事地,敬社稷,保四海,慈愛萬民。但江湖與廟堂不同!為一國之存亡,就必然會有犧牲!”
“那定要如此嗎?封一城,引誘西陵國的難民進入松州,在松州城中燒殺搶掠,稱王稱霸,做盡壞事!”
“身為帝王,自會有帝王之道,亦會有君王之術。制衡之術,揭其本質,固權,治國,馭臣,以一城換一國之平安,韓非子之稱,帝王之道也!所以夏兒,這才是一國之君!”
炎天樂呆跪在蒲團上,看著自己的父親,看著面前的牌位,看著搖曳的燭光,他知道,在帝王之位上,這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炎之初輕輕站起身來,將炎天樂腰間垂下的麒麟血玉摘下,輕輕拿在手裡:“夏兒,爹爹本不願你捲入這廟堂的紛爭中,但麒麟騰飛於祥雲之上,本就受萬人目光,麒麟血染,永世天樂。”
炎之初大袖一揮,闊步走出祠堂,一位老者身著鶴服自偏殿緩步跟上。
“愛卿,你以為三殿下如何?”
“三殿下到底有些孩子心性,臣以為相比於帝王、中庸之道而言,三殿下更加嚮往的是逍遙。”
“逍遙之道,隨心而行。”他話音一轉,將拇指上的扳指輕轉:“還有一事,他口中的唐文叔叔,是什麼人?”
聽著身邊老臣的低語,炎之初嘴角輕起:“對松州之事竟有如此看法,當真是一代奇才,如若夏兒力薦,亦或見其出現在考場之上,可用之。”他轉身看了眼在蒲團上跪的板正恭敬的炎夏,話音一轉,“走吧,去尋安兒。”
清風吹拂,步搖輕擺,禁步垂下,夏池安一身紅衣側倚在天道觀的屋簷之上,看樣子已經等候炎之初多時了,她抹了兩把眼淚,眼中盡是欣慰神情。
“兩年不見,沒想到我的夏兒竟如此帥氣了,真有我當年的風範!”
炎之初腳尖輕點,輕功直升屋簷,伸出食指點了點夏池安鼻尖,滿臉皆是掩蓋不住的寵溺:“夏兒生辰的時候你們不是剛見過?許久不見的應該是我吧。”
“之初,不說別的,就說你這般行事定會引起夏兒懷疑,松州叛亂既然萊陽早已知道,就萬不可能不派兵前去支援,不放一兵一卒,只放兩個孩子多危險,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夏池安說著,將手背在身後,踮起腳尖,不住的向祠堂內張望。
炎之初一把牽住夏池安的手安慰起來:“如若這般還看不出松州的蹊蹺,就不配做咱們的兒子。而起夏兒和寒兒一個八品,一個九品巔峰,更何況還有韶嵐跟在寒兒身邊,還怕不能活著回來?記得夏兒在逍遙閣時說過的話嗎?”
“當然記得,少年恃險若平地,獨倚長劍凌清秋。”
“少年亦是少年,代代無窮矣。”
三日之後,炎天樂才從蒲團上站起身來,看著面前的牌位,學著父親炎之初的模樣,燃了三柱線香,大拜了三次,待到線香燃盡,才正了正衣襟,邁出了祠堂的大門。
尋了位道士,找了處池塘,冰冷的泉水沁潤了他的身心,掃清了汙穢,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清明起來。
換了衣衫,走在煙霧繚繞的天道觀中,想著炎之初的話,看著腰間的麒麟血玉。
初來此地,得知成為了一位皇子,想著定要活成詩句中寫的那樣,“莫笑少年江湖夢,誰不年少夢江湖。”仗劍江湖,成為一位不問官場,人人嚮往的閒散王爺。卻不料,天不由人,命不由己,原來話本中都是騙人的,再怎麼著,也會同廟堂扯上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