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風晚,草木葳蕤,馬兒慢悠悠地走在山間小徑上,蹄聲噠噠伴著幾聲時斷時續的蟲鳴,越發顯得山中幽寂。
步惜歡擁著暮青坐在馬背上,他不言往何處去,暮青也不盤問,由著他執韁駕馬,漫步似的往林深處去。此山不高,林子卻深,步惜歡似乎識路,引著馬兒不緊不慢地擇著岔徑入往後山。
後山綠樹成林,一條獨徑通向幽處,晚霞刺目,薄霧障目,迢迢不見盡處。暮青回頭,見步惜歡悠閒地笑了聲,策馬帶著她向幽徑盡處馳去。
神駒快如風電,綠樹成排疾退,濃燦的晚霞逼面而來,暮青閉上眼,山風從她耳畔拂過,呼嘯聲急起緩歇只在幾個顛簸之間,待馬兒停下,風也靜了。
暮青睜開眼,眼前綠竹成林,石苔青幽,漫天晚霞映在一眼溫泉裡,氤氳似煙雲,空濛靈秀,不似人間景象。
步惜歡低頭看著她,笑意比晚霞濃烈,纏綿溺人。
“你隨軍養傷,這一路甚是辛苦,我想起陵北兩地多山湯溫泉,前日便命隱衛進山找尋。可喜歡?”步惜歡問罷,不待暮青開口便縱身掠出,人如一道長虹驚破了煙雲流霧。
一道水聲傳來,餘音尚存,男子已在岸上。
“水溫熱了些,不過對你而言倒正合適。”步惜歡看了眼指尖的水漬,隨即垂袖笑問,“溫谷幽僻,長夜漫漫,娘子可願陪為夫共浴,做一對野鴛鴦?”
暮青執韁高坐,聽聞這話,眉頭一揚,“你是說,你想野合?”
咳!
她時常語出驚人,他早習以為常,但仍被嗆住,笑斥道:“我何時這樣說了?”
“不就是此意?”
“娘子還是這般沒情趣。”他無奈搖頭,這溫谷美景,洞房之邀,被她說得這般直白,可真大煞風景。
“……”大煞風景的人坐著馬背上不吭聲,步惜歡走回來牽馬,她仍抿唇不語。
牽好馬韁,步惜歡抬頭笑問:“惱了?”
暮青不說惱,只道:“既然嫌我,不妨回去。”
她鮮少使性子,難得矯情,倒叫他一時想不起那粗眉細眼的少年模樣,只記得這一刻,白駒少女,清顏幾許,許盡女兒嬌態。
他怎麼也看不夠,看了許久才笑道:“為夫的話還沒說完呢,娘子雖不識情趣,不過……”
不過?
“不過,為夫喜歡。”
“……”
一句喜歡,讓她抿著的唇微微上揚,晚霞當空,他眉宇間繾綣的深情與她微微泛紅的耳珠成了這日傍晚最惹人留戀的人間風景。
夕陽半山,鳥歸蝶還,男子牽馬而行,楓紅的竹葉妝點了少女的羅裙,青苔小徑上,一對璧人漫步閒遊,一路向著暖煙濃處。行至山湯岸上,只見泉上輕煙飄蕩,有三兩枝散竹伴生在對岸,夕陽之下,竹梢楓紅,山色如秋。
男子剛撂開韁繩,少女便翻身下馬,身姿白燕似的,輕盈利落,落地之聲輕極,不僅不似久病初愈之人,身手反比以往多了幾分輕盈。
步惜歡的目光亮了亮,暮青徑直下了岸去,不解衣裳便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