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回都督府的路上,順道去了趟盛京府衙。
天已過二更,鄭家人卻還沒歇息,今日是鄭青然的二七祭日,府衙公堂往後都掛了白綢。衙差去後園通稟,鄭廣齊匆匆而來,穿著身便服,白燈籠照得兩鬢霜白,半個月不見,彷彿老了許多。
“都督。”鄭廣齊見了暮青便行禮。
“鄭大人免禮。”暮青本想問案子,但撞上了這日子,便請求進去上柱香。
殺鄭青然的兇手是暮青查出來的,她對鄭家有恩,鄭廣齊自然以大禮將她請進了後園的靈堂裡。暮青上過香之後才被鄭廣齊請到了公堂上,說起了公務。
一說案子,鄭廣齊便又向暮青施了一禮,歎服般的道:“都督斷案如神,僅憑聽案就能推斷出兇手的諸多事來,下官按照都督所言,這些日子在城中一二等的青樓附近派人盯著,兇手受此震懾,半個月來竟未能犯案!”
未能?
暮青並沒有那麼樂觀,若兇手也是受那幕後真兇慫恿操縱,很可能等她回城後還會再犯案,“不可掉以輕心,尤其是今夜!青樓附近一定要加派人手,不可鬆懈。”
原以為這半個月裡兇手會再犯案,沒想到如此平靜,她反而覺得不安心了。
“都督放心,盛京府和五城巡捕司出動了大半人馬,一齊布控著。”鄭廣齊道。
暮青點了點頭,只能如此了。
*
回到都督府時,已是近三更,暮青見了楊氏和駱成,問了這段時間府中的雜事,隨後便回了後園。
梨花滿園,小樓夜靜,斜月照著軒窗,見燈影裡立一人,遙望而來,華袖如月,花如雪。
暮青仰頭望著小樓,眸光微暖,笑容清淺,和那人的目光一對上,她便低下頭,進了屋去。
“今兒穿得倒素淡。”暮青上了閣樓便說道,他喜紅袍,慵懶魅惑,彷彿多看一眼便要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但他裹素時,卻如冥鴻,別有一番風月不羈之姿,彷彿笑談間便可傲殺天下。
“唉!”男子幽幽一嘆,不羈淡去,唯餘風月,“娘子新婚次日便拋夫離家,城外從戎,一去月餘,為夫望見紅袍便想起成親那日,思妻更甚,不得已素袍加身。唉,娘子可有負罪感?”
“沒有。”暮青搖頭,她沒有負罪感,只覺得剛才瞎了眼蒙了心,什麼笑談間傲殺天下,他就是一個好像被她鎖在小樓裡一個月沒出門的怨夫!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放娘子從戎,整日待在軍營裡,與肅甲刀兵為伴,心越發冷硬了。”步惜歡又嘆了一聲。
暮青走到桌邊坐下,見一隻茶盞靜置面前,盞中無茶,只有白水,水霧縷縷,已見薄淡,她捧起來嚐了口,果然熱而不燙,正適口。想來她一回府就有人來稟事了,夜裡飲茶不利睡眠,他便倒了白水,待她回屋時,正好能喝。方才顧著和他說話,這時她才發現坐下時沒拉椅子,這闊椅早就拉好了,茶盞就放在她面前,這位置是她常坐的。
暮青捧著茶盞,低頭喝著,一路回來本有些渴,此時卻耐著性子一口一口的喝,細品這一杯體貼入微的心意。
他總是如此,見了她就沒句正經話,這些理該拿來邀功的體貼事他卻默默擺著,一句不提。
暮青將一杯熱水喝完,心裡暖融,少有的生了玩笑的閒心,道:“誰冷硬了?也不知是誰新婚夜裡就走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