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楊氏就是兇手,還這般姿態,知縣壓不住心中火氣,驚堂木一拍,也不走那些過場了,直截了當地問道:“楊氏,你昨夜殺人的柴刀和那雙舊軍靴藏在何處?本縣勸你早些交待,免得受那皮肉之苦!”
“知縣大人問的是民女亡夫的遺物?”楊氏明知故問,淡道,“民女亡夫戰死邊關,屍身未歸,軍中只送了他生前穿過的袍子靴子回來,民女是以此袍此靴為亡夫起了衣冠冢,已埋下八年。知縣大人若要看,可派人去刨墳掘墓。”
奉縣知縣聞言,怒火燒心,抬眼望向衙門口,見風低人群靜,百姓正靜觀大堂。
奉縣十家兒郎有九家從軍西北,其中戰死沙場的少說有四五家,這城中半數百姓是陣亡將士的家眷,他怎敢挖楊氏亡夫之墓?即便是聖上下旨,此事也會激起民怨。
若是尋常人家也倒罷了,西北軍陣亡將士之墓,不可挖!
楊氏定是深知此事,才在堂上說出此話,實在是刁婦難纏!
奉縣知縣下意識看向暮青,指望她救場。
“崔夫人。”暮青這才開了口。
楊氏怔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是叫自己,自嫁了人,街坊便喚她崔郎家的,倒未曾聽過有人喚她夫人,她這才詫異地抬起了頭來。
楊氏年華三十有一,兩鬢已見霜色,面容粗紅,眉眼間存著幾分市井婦人的悍氣,她早已不見了庶族門第千金小姐的姿容,只那跪而挺直的脊背尚見一身家門風骨。
她細眼打量暮青,目光不似廚娘,倒似武將,看人若刮骨,三分刀子似的犀利。
“敢問將軍是?”楊氏問。
啪!
暮青未答,奉縣知縣便一拍驚堂木,高聲喝斥道:“刁婦!此乃縣衙大堂,豈容你攀問?”
楊氏聞言面色冷淡,垂眸斂態,不再看知縣了。
暮青皺眉回頭,望一眼堂上高坐的知縣,問:“知縣大人手疼嗎?”
知縣微怔,不知這小將軍怎關切起他來了,忙道:“下官不疼。”
“可我耳疼。”
“……”知縣臉皮一緊,按著驚堂木的手尷尬收了回去。
暮青轉回頭來,看向楊氏道:“西北軍,中郎將。”
她未提封號,只道了官職,楊氏復又抬起頭來,目露詫異。暮青年少,瞧著與她的長子崔遠年紀相仿,不想竟有五品武職在身,當真算得上少年英雄。這般年少有成難得身無傲氣,與她這等殺官民婦說話亦無嫌惡喝斥之態,楊氏不由多看了暮青一會兒,彎身行了禮,“民婦楊氏,見過將軍。”
楊氏自上了大堂,一直端著風骨,連知縣都未曾看過一眼,此時倒向暮青行了禮,氣得奉縣知縣又去撈驚堂木。
“不必多禮,你乃軍烈親眷,起來回話吧。”暮青望了眼知縣,見他倏地收手,這才道,“看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