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浩瀚,夜幕深沉,1095年12月22日晚,呼嘯的寒風在南義大利到處肆虐。
它掠過山崗,摧折草木。然而當它來到西西里的墨西拿時,卻無奈那座矮坡上的敦厚石堡。
城堡通體花崗岩,兩層高,一扇厚重的鐵箍橡木門隔絕內外,狹窄的或許稱為縫隙更為合適的窗戶也有木板遮擋,如此防備森嚴的堡壘,又豈是寒風可以攻略。
此時這堡內的大廳,烤架下熊熊燃燒的柴火晃動著映照出重重人影。
人影的主人們卻都如磐石般無言肅立,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主座上的老人。
這是一個頭發全白扎於腦後,面色棕紅,眼袋鬆弛的老人。
或許是廳裡太熱了,他只穿了件圓領罩衫,罩衫完全遮不住他碩大的身軀,粗厚的關節,手臂上鼓起的腱子肉蘊含爆炸的力量,青藤般的靜脈凸顯於上,而平時被衣服遮蓋曬不到太陽的面板,白的如同極地的冰雪,完美繼承了他祖先的血脈。
老人雙手合十,抵在膝上,支於額前,似乎在祈禱,但他雙目緊閉,眼珠子快速轉動,分明是睡著了。
……
一滴汗珠從額頭淌下,附在睫毛上,他感到了疲憊,深深的疲憊。
但是他猛地睜開雙眼,把睫毛上的汗珠彈飛,偏西的太陽直射他的雙眼,讓他一陣目眩。
他轉過身,眼前是同樣疲憊不堪的戰友,個個帶傷,渾身浴血,盔甲破爛不堪。
他大致數了一下,他帶來的130個騎士和300個步兵少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但剩下的無不眼含堅定,他們就這麼默默地看著他,等他的決定,即使他要衝向地獄,他們也必誓死相隨。
他又轉過身,陣地前屍體縱橫,有自己的兄弟,但更多的是敵人。
血從新鮮的屍體裡流出,彙集著沿山路往下,如同涓涓小溪,淌過染黑的碎石。
那其實不是真的黑,是乾涸的紅,一層一層乾涸的紅。
這已經是第四天了。前三天的不斷試探,和今天一整天的總攻,如浪花般一波接一波。
這已經是對方第幾次攻上來了?
他晃晃腦袋,把想不清楚的事情拋開。他知道已經接近極限,儘管對方每一次進攻都被他們挫敗,但,到了必須了斷的時候了。
他沙啞的喉嚨裡發出一聲嘶吼:“上馬!”
士兵們牽來了馬,馬倒是精神抖擻,畢竟這四天都是步戰。
他翻身騎上他的愛馬,撫摸著馬的脖子,輕柔得如同撫摸自己的愛人,好鬥的戰馬漸漸平息了躁動。
他不需要憤怒,他要的是紀律,鐵一般的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