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枯黃的衰草,已是漸漸的要被飛雪蓋住。
這時候一雙乾枯的手從草叢中伸了出來。這雙手佈滿老繭,已是被歲月所磋磨的滿是痕跡。與這片衰草相近,這雙手的主人似乎也已到了生命的暮年。好一會兒,手的主人從衰草中坐了起來。
茫然的目光,滿是皺紋的臉孔,一襲華麗的袍服已是割破了好多地方。他是王凱之,曾經的刀王,現在的獵道者祭主之一。只是,他怎麼出現在了這裡,這裡又是什麼地方?他茫然四顧,飛雪盈天,滿目素縞。冬天了嗎?
如今的時候居然還有冬天,這不由不讓人驚訝,要知道,天地混亂,時空重疊,已是沒有了四時節序,更沒有了晝夜之分。他想到那道天塹,自己在天塹中游弋,卻永遠沒有盡頭。
他出現在了這裡,其他人呢?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這才發覺自己竟然感覺寒冷。呼氣成霧,厚厚的積雪已有草高。他站了起來,渾身一抖,身上的雪花紛揚而落。長長的吁了口氣,望向遠處,平原,山地,籠罩在飛雪中。寒風呼號,縱橫南北。
他有些恍惚,想起龍門的日子。貴為刀王的他還是慶王的座上之賓,更有無數江湖好漢對他尊從有佳,可以說那時候的他無論是在朝堂還是江湖,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可是,那時候的他卻心不在廟堂,也不在江湖,而是在更遠的地方。
神界。
他獲得了一張地圖,獲得了幾塊秘鑰。他開始蟄伏、等待。
那時候,他的身邊還有缺無。
“缺無!”他面色凝重,眸光復雜,幽幽的看著鉛灰色的天空。
他們很早就認識了,偶然的機會,他們相遇,於是開啟了密謀的道路。缺無無疑是神秘的,因為他的實力早已超脫了凡界的最強者。於是,在他的參謀幫助之下,他們一點點的朝著那個神秘的方向邁進。直到,他拋棄了缺無,為了自己的成神證道而將缺無拋棄在危險之中。
他們是朋友嗎?
也許曾經某個時候是,或許在缺無的心裡是,可在他,與那成神證道相比,缺無不過是一塊踏腳石。他,可以放棄整個天下,可以犧牲無數生靈,只為那神秘的神界,為那縱橫寰宇長生不死。
徐徐吐了口氣,他收回心緒,目光落在了衰草上。身後忽然傳來了鈴聲,他大吃一驚,急忙轉身。茫茫視野裡,前方有一棵參天的槐樹,槐樹下坐著一個人。那人背對著他,穿著一身灰色的衣裳。王凱之心中起疑,卻是一步步朝那邊走去。鈴聲是從樹上發出的,透過密密的樹葉,可見到一個個小小的鈴鐺懸掛其中,為風吹拂而搖盪起來。
王凱之走過去,那人似乎沒有絲毫的察覺,依據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直到王凱之走到那人的面前,那人才緩緩抬起頭。王凱之見到那人的面孔倏然變了顏色,往後退了一步。
“缺無!”
缺無淡淡一笑,仰面望著王凱之,道,“你還記得我的名字,不枉我們相識一場。”
“你怎麼在這裡?”王凱之道。
缺無面前有一矮几,矮几上有兩個杯子和一壺酒。缺無給對面的杯子倒上酒,然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酒杯他淺淺飲了一口。他道,“不久前我曾與一人飲酒,他說,我的酒不錯。後來他走了,我也沒有了可以對飲的物件。想象在凡間這麼些年,我熟悉的人,好像就你了。”將酒杯放在矮几上,他看著王凱之,見他一副警惕的樣子不由一笑。“怎麼,不敢喝?”
王凱之嘴唇囁喏了下,緊緊的盯著缺無,見他淡然神色,不由心中氣惱,心道,我堂堂獵道者的祭主難道還怕你?想念間他便在對面席地而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再來一杯!”
四下蒼茫,萬物蕭蕭。飛雪無聲息的紛揚,遮天蔽日。彷彿這時候的世界,全都屬於它們。衰草無垠,綿亙千里,遠處的巍峨山嶽顯得模糊隱約。兩人不知喝了多少杯,漸漸的有了些醉意。王凱之忽然將酒杯摔在槐樹上,酒杯竟是沒有破碎,而是跌落在了雪面上。王凱之站起身,圓睜著眼睛怒氣衝衝的瞪著缺無。鈴鐺搖晃著,發出那清越的音聲。
“說吧,你到底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