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片漆黑,狂風在大地上馳騁。
無半點星光,甚至屋子內的燭焰也湮滅在這黑暗中。
寒意森森,積雪不時從屋簷上滾落下來。
銅盆裡的炭火已經熄滅,餘溫很快被森冷的氣流沖淡。
啪的一聲,一人抬起手在自己光禿禿的腦袋上拍了一下,然後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環視眾人,嘴唇翕動著,卻沒有說出什麼來,只是大步從屋裡走了出去。門開啟的剎那,寒風湧了進來。
眸子在黑暗中閃爍,有幾個人張嘴想說什麼,卻都沒有說出來。氣氛壓抑,每個人的心裡都如同壓著一塊巨石。輕聲一嘆,穿著長袍的千勝先生站了起來,道,“你們想說什麼,我都清楚,只是如今局勢,走出去就是死。我們不能犧牲了,哪怕是一個人,都會讓我們損失慘重。”
“可是,我們待在這裡有什麼意義?”青城山的白子序道。自成青城派的掌門下落不明之後,青城派便一團散沙,白子序作為青城派青年一代的傑出人物帶著一群人衝出重圍,與千勝先生等人碰到了一起。白子序目光熠熠的望著千勝先生,繼續道,“極夜不知能持續到何時,生靈塗炭,妖魔橫行,我們這些修行之人若是不有所作為,只會讓天下恥笑,讓我們自己內疚。死,又算得了什麼,若是能救一人十人百人,那便足夠了!”
“可是救了之後呢?”千勝先生道。
白子序一滯,頹然癱坐在椅子上,道,“極夜極夜,讓我們如無頭蒼蠅一般!”
“我們要有退路啊!”千勝先生道,語氣無比的疲憊滄桑。一路走來,他們幾百人到現在只剩下百餘人。他們是救了人,可是救了之後又被突然鑽出來的妖魔殺得片甲不留。面對洶洶的妖魔,他們連自己都難保,如何來保護別人。“我們要有退路啊!”千勝先生重複道。“沒有退路,我們不但會讓別人陷入絕境,更會將我們自己推入絕境。我們是要做有意義的事情,但是我們所作的事情必須謀劃周全,而不能憑著一時血氣之用。”
“要麼,我們入山!”武當的天玄子開口道。
“山中全是妖魔,”白子序道。“我們入山如羊入虎口。”
天玄子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鬚,道,“也不一定。我們是瞎子,妖魔也可能有些是瞎子。並非所有的山嶽都成了妖魔的領地。”
“比如說?”白子序道。
“如我武當山。”天玄子道。“武當山有祖師庇護,更有千萬年前的前輩強者鎮場,妖魔一時並不能輕易攻陷,我們若是能入武當,必然受到庇護。目前唯一的問題是,我們如何進山,如何突破妖魔的阻攔?”
千勝先生心中一動。這時候有人在敲門。千勝先生走了過去推開門。一人站在門口,寒風呼嘯,吹拂這兩人的頭髮和衣袂飛舞。
“先生,夫人有請。”
絕影大當家死後,絕影便由夫人掌控。千勝先生回頭對眾人道,“你們先議著,我去去就回。”便跟著門口那人朝隔壁的院落走去。沒有燈火,建築在黑暗中靜默。穿過洞門,走過石子路,來到了一處幽靜的院落。淡淡的清香隨著寒風瀰漫。千勝先生深吸口氣。這些時日來,夫人一直隱蔽在院落內少有外出,平常有什麼事都是安排這個丫頭傳話。如今極夜,妖魔橫行,絕影的人們都收縮到了附近。
“千勝拜見夫人!”
一聲輕輕的嘆息在屋內響起,然後傳來女子那柔婉的聲音。
“先生請坐吧!”
千勝先生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朝黑暗中的女人望去。他看不見女人的身影,卻能感受到女人那蕭索的氣息。
“外面的事情,我已有所耳聞,怕是不容樂觀。”
“是,”千勝先生道。“妖魔在附近已經出沒,隨時會襲擊這裡。我們在考慮是否離開。”
“離開?”女子道。“離開又能去哪?”
“武當的天玄子說去武當,”千勝先生道。“只是還沒有決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