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府自始至終都處於一種詭異的安靜之中。
無論是王妃、各房姨太太,亦或是下面的管事、僕役、丫鬟等等,都默不作聲的生活著。
或許,在生命的意識裡,只要不死,總要繼續生活。
今日,晨輝灑落,熱鬧了一夜的王府周邊,也恢復了安靜。
王妃是個四十出頭的女人,風韻猶存,可見年輕時候是何等的美麗。而各房姨太太此時正站在王妃的面前,個個露出不解和不安之色。今日的靜,頗為讓人不安,彷彿空氣裡隱藏著無數細小的針,刺痛著人的神經。
管家、僕役和丫鬟等均在外面候著,沒有人敢移動一步,也沒有人敢說一句話。
清晨,空氣流動,風徐徐而來,帶來了一天中最為恣意的涼爽。
“這些日子,想來你們也是驚怕不已,不過卻沒有忘了我們王府的規矩。”王妃開口道,聲音平靜優雅,保持著大家閨秀的氣蘊。“這很好,說明王爺平日待你們如此恩愛,也是值得的。王府出事,大家榮辱皆在一起,只有危機化解,方得始終周全。如今,夜裡的響動大家是聽到了的,你們恐怕也是一夜未睡。老大啊,到底是王府血脈,雖然偏激,做事魯莽,惹出如此亂子,但怎麼說呢!他也是王府的子嗣,更是長子嫡子,身份高貴,即便惹出如此亂子來,王爺回來,怕也不過是一頓責罰,大不了奪去地位罷了,至於性命,應該是無虞的。算算日子,王爺也是該回來了,只要他回來,亂子便會平息,你們大家也都能如往日一般過上安詳自在的日子。錦衣玉食,高貴榮華,這是你們命裡該有的。不過,今日讓你們過來,卻是有幾句話要交代的。”
王妃說話有條不紊邏輯清晰,又聲色不疾不徐,頗有法度。看她那容顏神色,更是無波無瀾,讓人很是疑惑,難以猜透。屋裡的幾房姨太太,身份地位各不相同,有的頗為受寵故而地位崇高,有的卻是備受冷落,雖然生有子嗣卻也難得受人尊敬。不過,不管地位如何,這些人卻都很是敬畏王妃的。
“第一呢,你們都是有頭臉的人,即便王府分崩離析,我也不希望你們做出有辱臉面的事情來。莫忘了,你們的生死,也是與王府存亡牽繫一起的。王府存,則你們安然無恙,王府若亡,想來你們也不得生存。所以,不要讓我發現你們有任何有失體統的行為和言辭,若是被我發現,莫怪我執行王府的家規。”
這當中有人已是變色,露出驚慌的樣子來。而有人冷冷的望著那驚慌的人,露出譏誚嘲諷的冷笑。王妃卻是靜靜的坐在那裡,目光望著面前的白瓷茶杯。餘煙嫋嫋,茶香四溢。
“這第二呢,兆和雖然長子嫡子,貴為天家血脈,但到底作出如此不雅的事情來。所謂,父在,子不敢逆。兆和所為,不和禮教,不順天命,註定失敗。雖然幾日來我所聽皆為風言風語,但空穴來風,必然有因。我希望你們潔身自好,以王府為重,莫要因為一時糊塗而如牆頭草,作出錯誤而愚蠢的事情來。若是如此,可就與謀逆相合,可非家規所能抵償,你們必要慎重。”
那冷笑的人面孔驟然一凝,眸光幽冷的落在了王妃那已有皺紋的臉上。
“這第三呢,我們婦道人家能做什麼,自古以來不過是輔佐夫婿,安定內室,不讓其在外擔憂罷了!所以,王府外雖然亂糟糟的,這些日子王府裡卻是與往常無異。因此,我希望你們能繼續堅守,管好自己的人,更不要與外間那些奸佞之徒有些瓜葛,亂我王府內的安寧。”
王妃已是端起茶杯,淺淺的喝了一口,微微抬起頭,眸光靜靜的在眾人身上掃過。她忽而一笑道,“都不要緊張,不過是說說家常話罷了!我們雖然同居一府,但往日裡往來卻是不多。王爺雖然不是皇帝,王府也不是皇宮,但天家的規矩卻在我們這裡無絲毫鬆懈,倒是疏遠了我們這些姐妹的情分。罷了,留你們在這也不過讓你們緊張,都去吧,吃吃喝喝,繡繡花,寫寫字,唱唱曲,該怎樣便怎樣吧!”
“王妃安康!”
各房姨太太福了一福,齊聲唱喏。王妃點了下頭,她們便離去了。
王妃一人坐在那裡,身影落在桌椅上,顯得寂寥。晨光雖然俯照,大地也已明亮,但內外的寂靜,卻讓人不由得感覺孤獨。王妃雖然是慶王的正室,但卻一生無子女,無論是朱兆和、朱兆基還是其他幾位王子,都是各房姨太太所生。說不嫉妒,這是不可能的。可是,嫉妒又有什麼用?人這一輩子,到得如此地步,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惋惜和不忿的了!
王妃平素很少出門,對於王府中的事情也很少插手。她是個禮佛之人,在自己的院子裡有自己的佛堂,平日念念經,抄寫佛經,倒是打發時間不錯的選擇。只是,朱兆和的事情突然發生,讓她不得不從清靜世界裡走出來,來面對這亂糟糟的紅塵。
只是,她一個女人能做什麼?
有人過來,王妃回過神抬頭望去,隨即露出慈和的笑意。
“圭兒來了!”
“孩兒給母妃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