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亥時三刻,給事中吳敏才由宮中返回自己的宅邸。
大同正乾皇帝御駕親征即將侵入大宋的危機時刻,教主道君皇帝卻要丟下自己肩負的責任,執意推皇太子趙桓出來頂鍋。
朝廷為此亂作一團,吳敏這個掌駁正政令之違失的給事中也跟著受累,在宮中熬了整整三日才被放回。
疲憊已極的吳給事只想趕緊回屋睡一覺,待補足了精神再考慮令人頭疼的大宋社稷問題。
“相公。”
老門子顯然看到了老爺的狀態極其不好,欲言又止,吳敏從其人的表情中讀懂了定是有重要人物要見自己。
“是誰的投帖?”
“是,是太常少卿李相公。”
“伯紀?”
李伯紀(李綱表字)乃是非常人,且與吳敏相交莫逆,其人在這個要命的時候來找自己這個天子近臣,定是有機密要事相商。
“快去請!”
李綱是常州無錫縣人,政和二年進士及第,三年後官至從七品的監察御史兼權殿中侍御史。
其職掌監察百官、巡視郡縣、糾正刑獄、肅整朝儀等事,位卑而權重,三師之尊亦在其監察之列,乃是大宋官員刷聲望升遷的快車道。
李綱任職不久便因議論朝政過失而被罷去諫官職事,改任員外郎,遷起居郎。
起居郎從六品,御殿則侍立,行幸則從,大朝會則與起居舍人對立於殿下螭首之側,掌記錄皇帝日常行動與國家大事之職。
如此重要的職務,對出任官員的能力、人品都有極高要求,更重要的是常伴天子身側,如無皇帝點頭,便是打破腦袋也休想爭取到。
很明顯,李綱之前“因議論朝政過失”被罷去諫官之職,並非失去了天子寵信。
恰恰相反,其人擔任殿中侍御史的時間雖然不長,就幹好本職刷夠了聲望,並受到教主道君皇帝青睞,提前晉職了。
憑著教主道君皇帝的這份恩寵,李綱只要在天子身邊老實待上數年,再外放一職熬足資歷,此生位列宰執便是註定的。
但李綱這等有抱負的人,又如何願意為了一柄清涼傘而做個循吏?
宣和元年五月,東京遭遇百年罕見的大水,罹難百姓不計其數。
彼時,大宋尚未從京東大亂中回過元氣便遭此洪災,結合之前軍器監軍士吃龍的傳言,城中頓時謠言四起,人心惶惶。
教主道君皇帝為此寢食難安,數次親臨抗洪一線組織抗洪,就連通真達靈元妙先生林靈素都其人被派往城頭作法,洪水卻不曾消減半分。
李綱在皇帝身邊數年,看到了太多帝國積弊,清楚天子再不振作大宋社稷就有覆亡之危,乃趁機上《論都城積水為害疏》,言:
“國家都汴百六十載,未嘗有變。今城面巨浸,湍悍峻激,東南而流,其勢未艾,或淹旬時,因以風雨,不可不慮。夫變不虛生,必有感召之災;災非易奭,必有消弭之策。望陛下斷自宸衷,詔廷臣各具所見而採行其說,濟危圖安,以答天戒。”
彼時,洪水已經直冒安上和南薰兩大城門,形勢異常危急。
教主道君皇帝正被天災人禍的局面搞得焦頭爛額,急需去洪救時之策,最擔心的便是臣子們借天災發難掀起朝堂爭鬥。
李綱這匹夫卻偏偏要在奏疏中明言“夫變不虛生,必有感召之災”,又建議“詔廷臣各具所見”。
正是怕什麼偏就來什麼,趙佶生怕事情會鬧大,乃以李綱迂腐不曉世事為由,斥其人歸家閉戶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