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皇城,祥曦殿。
夜已深,大宋皇帝趙桓卻還沒有睡下。
其人呆坐於御塌之上,隔得夠近的話,還能看到他額頭滲出的白毛細汗。
同軍騎兵扛著猛烈炮火強行推掉了何灌部小營的一幕,給士氣本就低下的臨安守軍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以至於火炮炸膛的小事故都能引發上百人的大傷亡。
經此一役,宋軍懼同之心更甚,守在同軍打不到的城牆上都能把自己嚇崩潰,更別說派斥候出城直面如狼似虎般的同騎了。
因而,當岳飛部拔掉城外小營又迅速消失於東北方向後,臨安守軍完全兩眼一抹黑,沒人知道敵人去了哪裡。
親征行營正副使李綱、曹曚(侍衛親軍馬軍都指揮使)二人雖然猜測過同軍的去向,卻均沒有想到其部會這麼快出現在臨安西北的張村鎮。
更想不到昨天倉惶逃離臨安城,受召後一直磨磨蹭蹭不肯回城的皇后朱氏和皇長子趙諶好巧不巧會在張村鎮停歇。
實際上,因為同騎實在過於兇殘,守軍士氣大崩,根本沒法守住臨安,急於穩定軍心的李綱只想請動皇帝鼓舞士氣,根本沒心思管皇后和皇長子的行蹤。
而趙桓被李綱刺激後,一時滿腦子裡都是民心和江山,也忘了自己的妻兒還沒有回到城中這件事。
得到張村鎮傳來的訊息,正全力扮演著中興之君角色的趙桓瞬間清醒過來。
其人先是暗自慶幸坐騎沒有隨妻兒一起逃跑,不然的話今日搞不好就會被同軍一併俘虜。
真要是被俘了反而是好事,就怕刀槍無眼死在了亂軍之中。
江山再好,也沒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隨即,趙桓又陷入了極度的自我懷疑之中。
以同宋兩軍的實力差距,打敗同軍就是個不可能的任務,怕是等到同軍的攻城大部隊趕到,臨安城馬上就會陷落,老實待在城裡也非常不安全。
而臣子們寄予厚望的各地勤王兵馬更不靠譜,最終能到多少人暫且不論,就算到了又如何?
六年前,同舟社只據有京東東路一地,就能一戰打崩朝廷數十萬精銳兵馬。
如今,大同已經建國數年,國土擴張數倍,實力早不知道膨脹了多少倍,打今天來三千明日又來兩千的勤王兵馬簡直不要太簡單。
臨安不能守,勤王兵馬指望不上,該怎麼辦?
“官家,官——”
“啊!”
內侍王孝竭的聲音很輕,卻還是嚇得正沉思的趙桓下意識驚叫一聲。
王孝竭趕忙跪倒在地,搗頭如蒜。
“奴婢失禮,驚擾了聖駕!該死!該死!”
趙桓這會也回過神來了,想起自己給王孝竭安排的事。
“是朕太入神,沒你的事,起來吧。鄭望之、高世則來了?”
“謝官家不罪之恩,鄭郎中和高防禦就候在殿外。”
鄭望之是駕部員外郎,乃是不怎麼起眼的正七品職事官,掌管的也只是車輿、牛馬廄牧之類的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