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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
朱慈烺少有的睡了一個奢侈的懶覺,因為已經臨近年關,早朝取消,不用在天還沒有亮,黑漆漆地時候就趕到紫禁城上早朝了,這忽然來臨的幸福,令朱慈烺第一次感覺到了大明清晨的美妙。
在府中用完早飯,聽了蕭漢俊的密報,知道在順天府的監督下,今日天不亮,京師各大糧行都按照昨夜的約定,將糧米運送到京惠商行在京師的十二家店鋪,不管是賣煤的,還是賣布的,今後三天裡,全部賣糧。因為人手不夠,京惠商行不但臨時招募了一些夥計和意願者,而且還請了順天府衙的兵丁現場維持秩序,到現在,售糧已經進行了半個時辰,總體秩序良好。因為是十二處店鋪同時售糧,百姓們可以選擇的地方比較多,比起前幾日的擁擠,情況已經改善了很多。
朱慈烺微微鬆了一口氣,不過他依然不敢大意,令軍情司提高警惕,秘密監督各大糧商的運糧的情況,但有人若虛作假,反悔了,以少衝多,要立刻回報,然後老賬新賬一起算,將他們偷逃厘金稅的罪責從重從嚴的進行處罰。
但如果糧商們都老老實實,那麼案子就暫時壓下雖然從通州查出了很多徽州糧商偷稅漏稅的證據,但朱慈烺並沒有直接交給刑部和順天府,而是選擇再給糧商們一次機會,如果他們這一次表現的好,偷稅漏稅之事就算過去了,比起朝廷的罰銀,他們交出糧食的損失一點都不少。至於遣送他們回原籍,不過就是恐嚇之言,大明經濟社會發展到現在,再想回到洪武年間,嚴厲控制商人,已經是不可能的,而且是違背潮流的,會對國家社會造成巨大傷害。這樣的事,朱慈烺不會做,相反,等風波過去,他還要鼓勵經商,提升商人地位,給於商人應有的尊重,工農商士一體,如此才能激發這個巨大帝國的活力,令國家早日從混亂之中解脫出來。
“殿下,從早上到現在,有錦衣衛的探子和東廠番子在人群裡出現,看樣子,他們對京惠糧行很是關注……”最後,蕭漢俊小聲彙報。
“不必管他。”
朱慈烺並沒有再在意,京畿之地,一個京惠糧行搞出這麼大的動靜,錦衣衛和東廠不關注才怪呢。朱慈烺一點都不擔心,父皇在得到密報之後,會對此事有什麼不滿。
蕭漢俊彙報完畢,就退出去了。
朱慈烺又看了剛剛送來的一些邸報,瞭解了長城沿線的防務和年關之前,各地物價和山西河南賑災的情況之後,約莫時間差不多了,命令備馬,往皇宮而去。
雖然沒有早朝,但並不表示沒有議事,昨天時間有點晚了,關於逃稅的獎懲制度和後續的細節並沒有討論完畢,今日要繼續。內閣,刑部,督察院和吏部官員都要到御前應對。
就像預料的那樣,在紫禁城前面的大街上,朱慈烺看到了首輔周延儒的轎子。
作為首輔,每日上朝除了家丁,另外還有五城兵馬司負責派兵護衛,一行十幾人,從街道另一邊快速而來,當見到太子的馬隊時,他們加快了速度,搶在太子馬隊之前到達午門,然後周延儒急急下轎,領著已經提前到達的內閣三員陳演,謝升,蔣德璟,連同刑部張忻,吏部鄭三俊和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華等人恭迎太子。
而在太子和首輔都沒有出現之前,群臣正在議論一個話題,那就是京惠糧行向各大糧商借糧,然後平價出售的事情。到現在,太子和京惠商行的關係,已經不是秘密,在場的二品大員都能猜出太子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刑部尚書張忻和都察院李邦華更是知道太子“要挾”糧商們的手段,不過比起平價放糧,穩定京師民心物價的大善,太子這一點的小權術,完全可以在接受範圍之內。
而眾臣都是宦海起伏的老油子,雖然心裡明白,但絕口不提太子兩字,只誇讚京惠糧商是“義商”。
此時,見太子而來,群臣行禮,心中滋味卻是各不相同,有人讚歎,有人卻覺得太子玩弄權術,耍小聰明,對一國儲君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一旦太子習慣了權術,喜好偏門,以後又怎麼可能用正術治國?
眼前都是二品以上的朝中重臣,朱慈烺下馬,向諸位先生一一微笑致意,然後第一個走進午門。
周延儒落後他兩步,然後才是諸臣。
“周老先生,”朱慈烺稍微停了一步,等周延儒跟上來,然後假裝隨意的問:“通州官員的缺,年前應該是補不上了吧?”
“是。”
周延儒是首輔,首輔自有首輔的架子,即便是面對當朝皇太子,他也是端著肩膀,挺著腰桿,不卑不亢的回答:“一切都得等年後了,幸好運河冰封,這段時間也不會有貨物運到通州。”
“通州厘金局位置關鍵,任命的主事一定得是一個清廉有操守,而且有能力的官員。”朱慈烺道。
周延儒何等聰明,立刻就聽出太子是要向他推薦人選,不過卻不著急搭話,而是等太子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