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間府。
豪格尚不知道,因為子牙河之敗,其父將會被氣死的後事,子牙河戰敗之後,他領著六千兵馬,急急撤退,這一刻,他早已經沒有揮兵南下,劫掠南直隸的雄心,現在他一心一意的只想著黃太吉的叮囑,快速安全的返回通州。
但回去的路,卻並不通暢。
河間府境內,河流眾多,除了子牙河,玉帶河,沱河,此外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小河流,其中大部分的河流都可以涉水而過,小部分的大河也有橋樑,並不阻礙大軍的透過,豪格南下的時候很是順利,但今日退敗之後,他卻在距離河間府三十里的子牙河,遇上了攔阻一股明軍燒掉了玉帶河上的兩座木橋,佔據了對岸的淺灘之地,擺開陣勢,攔住了他們過河的道路,其時天色已黑,經過半天的激戰,半天的奔逃,六千人馬已經人困馬乏,面對對岸攔阻的明軍,臉上都少有的露出了怯戰之色。
“王爺。是山東兵!”
張存仁認出了對岸明軍的旗號。
豪格聽聞,狠狠瞪了一眼何洛會在這之前,何洛會派兵偵查,說三千山東兵一直駐紮在八十里之外的王家店,但現在卻出現在這裡,明顯是偵查失誤,被山東兵騙了。
何洛會面色慘白,不敢說話,子牙河之敗,殺去了他不少的膽氣,也被豪格看穿了他的無能,從今以後,豪格怕是再也不會重用他了。
“該當如何?”豪格問,此時此刻,他顧不上追究何洛會的責任,如何帶著這六千人,回到通州,才是第一考慮的。
張存仁臉色發白:“山東兵燒掉木橋,在水淺處列陣,不為接戰,而是為了攔阻我們,如果我軍在這裡耽擱時間過長,後方的吳甡追將上來,明軍前後夾擊,我軍就危險了。所幸天色已經黑了,末將的意思,我軍沿玉帶河往北,從任丘一帶過河,任丘河流湖泊眾多,有五官澱,白洋淀,我軍都是騎兵,從那裡通行不易,明軍絕想不到我軍會從那裡繞行,如此,我軍就可以安全脫險。”
豪格卻不說話,只是咬牙。
張存仁看出了他眼中的不情願是啊,貴為大清的肅親王,一向以勇猛著稱,子牙河也就罷了,他沒有機會過河,也就無法統領全軍,但現在,六千人馬都在身邊,面對對岸不過千數人的攔阻,就嚇的繞道而行,傳將出去,他肅親王的面子往哪裡擱?他還要不要繼承大位了?
但張存仁卻不得不如此建議,因為六千人都已經是敗兵之餘,驚弓之鳥,而明軍在對岸嚴陣以待,如果短時間不能突破,被後續的吳甡追將上來,那就是全軍覆沒的下場,相比之下,繞行任丘雖然有點狼狽,會浪費更多的時間,但卻能保證六千人的安全,在子牙河兵敗之後,不能再折損兵馬了,不然肅親王的威望會下降更多,就張存仁的思謀來說,這完全是為豪格在著想。
“王爺,勝敗乃兵家常事,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之仇,來日再報也不遲,今日之關鍵,乃是儲存兵馬……”張存仁勸。
張存仁是好意,但聽在豪格的耳朵裡,卻彷彿是在嘲諷儲存兵馬,他兩萬人只剩下六千人了,還有什麼好儲存的?現在能儲存的,大約只有他肅親王的尊嚴和麵子了,如果他不戰而走,往任丘而走,那他最後的尊嚴怕也將不存在,他一輩子都恐怕都無法在多爾袞多鐸面前抬起頭來。
“還有多少乾糧?”
豪格忽然問。
聽到此問,張存仁立刻明白,肅親王是要戰了,在暗暗嘆息的同時,他回答道:“一人不過一日。”
明國在京畿京南地區實施堅壁清野,豪格南下時,一路急行軍,沒有大規模搶掠,只有在擊破漕運兵之後,獲得了一些糧草補給,但都在攻城戰中,消耗殆盡,現在隨著子牙河兵敗,他們攜帶的糧草補給,已經是耗盡,想要劫掠,周圍村莊市鎮,卻都是空空如也,想搶也沒有地方去,而大軍無糧,就意味著潰敗。
“如果往任丘,道路難行,回程的時間,大大延長,我軍能打到糧食嗎?”豪格問。
張存仁不能回答。
這一來,豪格心志更加堅定,他馬鞭一指對面:“繞行前途不明,而對面不過區區千數人,我軍豈能退避?對面是山東兵,最多不過三千人,我六千大清勇士,難道還破不了他們嗎?我意已決,涉水過河,滅了對面的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