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竹哨聲響起。
運河城距離城牆只有五十步,正是鳥銃的威力射程,當他們靠近護城河時,城上的將士不得不開火。“砰砰砰……”密集的血雨之下,護城河前的屍體撲成一片,但城頭卻沒有絲毫的喜悅和歡呼,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沉重,那滋味,就像是左手摳斷了右手,疼的可不止是一處。
後面的俘虜見前方同伴紛紛中彈倒下,都知道再前進一步即是死亡,於是紛紛停下腳步,但隨即的,身後箭雨射來,瞬間又倒下一片,一個建虜將領高聲喊:“阻斷護城河,你們的任務就完成了,就可以轉身回營吃饃饃,表現的好,還可以放你們回家!快,快投!”
原來,這是建虜在關內挑選俘虜兵的一種辦法,但是順從了他們的命令,就會被認為是可以使用之人,順從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時間成了,順從就會變成了習慣,也就會任由建虜驅使。
忽然,一個高亢的聲音趁著鳥銃射擊的間歇,從城頭傳來:“弟兄們,千萬不要聽建虜的,聽他們的,必死無疑,還落個從賊的千古罵名!不如轉回身去,和建虜拼了,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
聲音高亢,語聲卻是在發顫,像是在竭力控制心中的激動。
朱慈烺暗叫說得好,順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發現是精武營的思想教導官宋天顯。
宋天顯舉人出身,是朱慈烺當初在詹事府第一批挑出來的人,因為表現優異,善於鼓舞人心,已經被朱慈烺特提為從五品的主事,主管全部思想教導官。原本,他是留守京師的,但聽聞太子殿下在運河遇險,他主動請纓,跟隨楊軒來到了通州。
城下,已經陷入進退兩難的俘虜兵聽到了宋天顯的聲音,都抬頭朝城上看去。,
“來!接住武器!”
宋天顯將手中的一杆長槍從城頭奮力擲了下去。
嗖。
五六十步的距離,長槍正落在護城河之前,直插在地上,槍尖沒入土中,紅纓覆土,槍桿卻猶自在顫抖。
宋天顯雖然文人,但力氣卻也著實不小。
“城下的弟兄們,橫豎是一個死,跟建虜拼了吧!天上的神靈,你們的祖先,都正看著你們呢,就算戰死了,也是一種榮耀,總勝過死在自己人的手裡!”宋天顯的聲音再傳來。
俘虜兵相互一看,有人激動,有人惶恐,雖然長槍就在眼前,伸手可得,但卻沒有人敢立刻衝上去拔出來,甚至有人膽怯的往後退,似乎想要離得遠一點。但後方的建虜卻不管,見俘虜兵都站著不動,似乎有反抗之意,他們的箭雨立刻就傾射了過來。
噗噗噗噗,羽箭密集,慘叫響起,離著長槍最近的十幾人都被建虜射中,倒在血雨之中。尤其是後退的那幾個人,中箭最多,死的最慘。
“都讓開!”
驚恐彷徨之中,一個少年兵忽然用力扔掉肩上的泥土袋,不顧一切的衝上來,奮力拔出長槍,轉身舞動,雙眼通紅的嘶吼道:“橫豎是一個死,跟建虜拼了!殺啊,殺啊~~”逆著衝上來的人流,往後方殺去。
砰!
一聲槍響,正在狂奔的少年兵被鉛彈猝然擊中,胸口冒起血花,他的人,也被巨大的力量打的飛了起來,重重摔在地上,他捂著胸口,不甘心的撐著長槍,想要爬起來,但又有一支羽箭射來,將他釘在了地上。
少年兵,不動了。
壓陣的建虜步兵群中,一個建虜將官放下手中的遂發鳥銃,臉露冷笑,卻是漢軍鑲紅旗旗主金礪的弟弟金俊。他的好外甥甲喇章京侯寶死在渡河之戰中,金俊疼惜外甥,要為外甥報仇,今日他奉命押著俘虜兵向前,對於敢於反抗者,他是絕不容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