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闕無悲無喜,面色沉靜。他抱琴起身,對著臺上的妙善和臺下眾賓歉然鞠了一躬,轉身走向幕後。
“什麼東西!”
“就是!那是哪裡請來的樂師?”
“技藝太差了!”
底下的賓客開始喧譁起來,紛紛指責藺闕不力。妙善收斂了舞袖紗裙,朝臺下一欠身,也匆匆離去。雲韶府的媽媽忙陪著笑,上臺安撫客人。
我在心裡冷笑,這幫**燻心精蟲上腦的傢伙,他們又知道什麼,莫不是忘了自古以來美人心腸如蛇蠍?藺闕斷絃是他們的僥倖,真要惹得臺上那位美人不高興,一顆項上人頭都不夠他們賠的。
又扭頭遞給琰燁一個眼神,其中意味再明顯不過:這也是你的僥倖,否則不論最後妙善成功與否,我都不會放過你。
卓朗月卻無責怪之意,“真是可惜了。”語帶嘆息,目光卻是望向之前藺闕所在方位,似乎甚是惋惜這位無名樂師的失誤。
琰燁合了摺扇,遙遙指向歌臺,語間輕笑,“朗月公子似乎對那名樂師很感興趣?”
“絲桐合為琴,中有太古聲。”卓朗月笑著讚歎了一句,又轉而問我,“姑娘以為如何?”
我茫然看向他,不知所云。
這是要我和他一起掉書袋子不成?可惜我不是文人,甚至連私塾都沒去過,從小學的也不是詩書禮樂。
琰燁輕笑一聲,“小十三兒怎麼啞巴了?”妖異眼眸中夜色暗湧,似乎要將我捲進那無邊夜色裡去。
卓朗月卻是比我更茫然的樣子:“小十三兒?”
我“嗯”了一聲,也不同他們招呼,轉身就走。
卓朗月也離了座:“姑娘且慢——”見我不理會,索性跟了上來。
“怎麼,朗月公子不知道嗎?”琰燁紙扇輕搖,水墨瀟灑,一邊走一邊熱心同卓朗月解釋,“這丫頭,姓鄢,名十三……”
我袖下握劍的手緊了緊……這個琰燁,下次再來招惹我,一定連本帶利要他還回來,別指望我會放過他!
出了雲韶府,正是夜市燈如晝的時候,大街上人來人往,商販走卒爭相叫賣。我有些猶豫,是否現在就回璇璣樓去?
畢竟到雲韶府之前,我也沒想過會和琰燁還有卓朗月這兩個人正面相遇。
“鄢姑娘,”卓朗月將我周身都察看了一遭,眼神莫名,“怎麼不見姑娘佩劍?”
這一問讓我心中警醒,也打消了就這麼直接回璇璣樓的念頭。我嗤笑一聲,目光冷淡:“佩劍出來,好取你性命嗎?”
卓朗月微微愕然,面上一陣無措,可便是無措的表情,落在這張太過俊逸溫潤的臉上,也是賞心悅目得很,叫人看著不忍。
“嘖嘖,女孩子家的,怎麼張口就是喊打喊殺?”琰燁搖頭,妖異雙眸難得正經,眼瞳裡滿是虛偽的不贊同,眼角洩露的笑意卻是邪魅勾魂,“小十三兒,再這麼兇,當心嫁不出去。”
他倒是膽大,當著卓朗月的面也敢與我擺出這麼一副熟稔的姿態,當真不怕卓朗月看出些什麼?
還是……我眉頭皺得更緊了一分,這倆人該不是一丘之貉,狼狽為奸來唬我了?
不會。我自己反而先否決了這一猜想,這兩個人看似惺惺相惜,背地裡顯然各自為政。無奸不商的琰燁若是真有什麼算計,豈會願意同他人分一杯羹?更何況那人是聰慧過人的卓朗月。
至於這會兒他與我的熟稔姿態,沒準兒只是疑兵之計。浮屠宮的殺手既然都能和璇璣樓主勾搭上了,那麼再多勾搭一個大富商也無可厚非。並不能說明琰燁本人就和浮屠宮有什麼關係。
便是他叫我這一聲小十三兒,落在卓朗月耳中也未必就信了是真名。興許還會引得他愈發蓄意去接近琰燁,好多探知一些浮屠宮人的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