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安的身體衰弱得十分明顯。無雙仔細讀了司空玉的手札,其中一本確實詳細記錄過慕安的病情與對策,但因無先例可循,下不了定論,只言重於靜休調養,並無根治之法。
為醫者心思細緻入微,司空玉更是一絲不苟,每一本手札都有其對應的時間與依據,乃至一些未得求證的猜想也會記錄其中,裝訂成冊。無雙卻發覺,關於慕安的那一本,中間似乎少了幾頁。
無雙向慕安問及此事,慕安卻言,她也是直到司空玉逝世後,才看到那些手札,對於其中是否有缺失,卻是不知。
與無雙談及這些事情時,慕安眼神淡漠,眉宇間倦意深深,像是自上一次病倒後,整個人一下子乏了,少了許多生氣。
轉眼,又是一年霜降時。
慕安睡得不甚安穩,後半夜腦中更是一片清明。透過窗子瞧見東方天欲破曉,索性披衣起身。
閒庭信步,不知不覺就到了折雪園。
無雙在渡年樹下尋到慕安的時候,折雪園的白雪已經在她身旁堆積寸許深,湮沒足跡,漫過腳踝,吹白少年頭。
她卻不知在想些什麼,獨自靜默良久。
無雙將一件狐裘披上她的肩,溫聲詢問:“你怎麼了?”
“咦,你來了啊。”
像是剛剛才發現無雙的存在,慕安衝他笑了笑,神色有些倦怠,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無雙一邊替她撣落衣上髮間的雪花,一邊同她寒敘:“一大早就不見了你人影,原來是跑這兒來了,怎麼也不多穿些?”
慕安笑得眯了眼:“怎麼,我現在管不了你,你倒要反過來管我了。”
無雙笑笑,不置可否。
慕安又道:“無雙,你可知,今天是什麼日子?”
“霜降。再往後可就真的冷了。”說著,無雙將她的狐裘衣領又拉緊了些。
“是啊,司空玉死後,冬天就真的來了。”慕安往手心哈了口氣,慢慢搓著,“今天是司空玉的忌日。”
無雙看了她一眼,眼裡說不清是什麼情緒:“你來祭奠他?”
“人都死了快二十年了,我連塊碑都沒給他立,有什麼好祭奠的。”慕安掩口打了個哈欠,笑意慵懶,“我只是有點兒想他了。”
怎麼能不想呢?
若不是是她太粗心,最後那半年又怎會看不出,司空玉的氣色一天差過一天,身體日漸虛弱。
若不是她太愚蠢,那多年月朝夕相處又怎會看不出,司空玉之於她,終究是值得感念的。
人心從來易變。司空玉便是有一日轉了性,又有什麼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