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查明瞭,那具屍體正是鄧府失蹤的眾多家僕中的一個。
屍體被從榮昌王府的後門抬出去,鄧府的管家領著幾個家僕和死者親屬來認領遺體。所謂的親屬,其實只餘一個蹣跚老嫗,據說是死者的老母親,顫抖著伏在遺體上哭得痛不欲生,一聲又一聲地喚著兒子的小名。
榮昌王爺家的管事也出面了,安撫了老嫗幾句,也贈了許多銀錢。鄧府管家命人將死者及其母親都帶走,又客氣恭謹地陪著笑同王府的管家說話,竟是半點兒不敢為死者討說法。
想來權貴都一貫視人名如草芥。只是死了一個下人而已,只要將事情壓下去,損不了他們的名聲與富貴就好。至於那贈出去名為安撫的銀錢,在普通百姓看來或許是一筆鉅款,可在於權貴自己,只怕還不夠一件中衣的價錢。終究是沒有哪個人真的在心裡拿這枉死的人命做了數。
慕安在穿堂門後靜靜地看著遺體被一路抬出去,看著那老嫗扶著兒子的屍身越走越遠,悲痛欲絕的哭喊聲卻一路綿延過來,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身後響起一聲輕嘆,楓藍色流仙裙裹起一陣香氣走到慕安身側,少女黃鶯般悅耳的聲線伴著勸慰的話語在她耳畔響起:“人死不能復生。不過爹爹和鄧府送的撫卹金應當也夠那位老母親安然度過餘生了。姐姐不必過於傷感。”
到底是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孩子,秦姝雖也明白人情世故,但對於尋常百姓的生活還是不夠了解。慕安搖了搖頭,低聲道:“就算有了一筆錢又怎樣……百年之後,誰來為她送終呢?更何況,那還是用兒子的命換來的錢……再多的錢,在她眼裡也不值兒子的命。”
秦姝也明白這些道理,無力反駁,只能靜靜聽著,一時無話。
慕安搖了搖頭,不再去看,轉身往暫居的小院方向走,冷笑著說出一句:“人命關天。”
“姐姐!”秦姝忙喚住她,三兩步擋在了她面前,似是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面露難色。
慕安見秦姝面色猶疑卻關切,猜測她許是聽到了什麼與自己有關的訊息,但不知從何說起,便安撫地笑了笑:“但說無妨。”
秦姝垂下眼瞼,半是遲疑地告訴慕安:“據說昨晚,鄧府又失蹤了一人。”
慕安淡淡地“噢”了一句,也不多問,靜靜等待秦姝的下文。
果然,秦姝咬了咬牙,慢慢地說道:“據說,鄧府另有一名守夜的家僕……看到了那人的真面目。”
慕安挑眉:“那不是正好可以帶著這名家僕去指認殺手了?”
秦姝長嘆一聲,埋怨道:“哪有那麼容易?那名家僕已經被嚇傻了,如今只知道一個勁兒地哆嗦,還不停地念叨著‘榮昌’二字,也不知道是何居心……”
榮昌?
慕安頓時明白了秦姝的顧慮——放眼整個泰平城,能與“榮昌”二字有所關聯的,也只有他們榮昌王府了。
慕安略一沉吟,便拉起秦姝的手安慰她道:“你不要擔心,清者自清,況且榮昌王爺的賢德,在整個泰平城都是有口皆碑的。真相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頓了頓,又看似不經意地問道:“那名家僕既然受了驚嚇,如今可是被送進醫館救治了?”
秦姝一陣苦笑:“還有什麼好救治的?竟敢汙衊皇親國戚,現已經被鄧老爺親自送進大牢了。”
這麼容易就將人送去受那牢獄之災?慕安心中一凜,警覺起來。
秦姝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麼,但清秀眉間總也抹不去一縷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