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一群頭裹青巾的魏軍士卒盤腿坐在懷朔城牆內側,舔食陶碗裡寡淡稀薄的糜粥,靜默無言,士氣十分低落。
叛軍圍城一年,城內糧秣早已耗空,上至將吏、下至卒伍都只能吃個半飢不保,故眾人皆面有菜色……
可他們又能怎麼辦?只能是默默喝下稀的不能再稀的稀粥,期盼東方郎君早日搬來救兵,結束這場被迫捲入的戰爭。
沙塵揚起,蹄聲震耳,身著鐵甲血衣的騎士一路狂奔,那快馬已跑得口吐白沫,騎手兀自揮鞭不止,催促著馬兒前進,直捲起一道煙塵衝向懷朔東城。
“開門!開門!緊急軍報!速速開門。”
“東方郎君?”守營的軍士遠遠聽見呼喊聲,向外一望,激動的呼喊著,手忙腳亂將城門開啟。
“東方郎君回來了!”
東方白一行闖進城門滾鞍下馬,卻不敢道出武川失守的訊息,只踉踉蹌蹌朝鎮府奔去。
……
“臨淮王領兵十萬,一路發五原,一路發白道兩路北上。”
“武川已經陷落,賊帥衛可孤擁軍五萬,不日便可回師懷朔……”
鎮府大廳之上,楊鈞見到東方白平安歸來且帶回了臨淮王的回信,又聞武川失陷,先喜後悲,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局勢到了這個地步,他雖有報國之心,也難免悲觀:叛軍兵力在懷朔守軍數倍之上,士氣高昂、戰力不凡,而守軍一方則是屋漏兼逢連夜雨,士氣低落和矢盡糧絕懷朔。
外援落空,懷朔是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後一刻。
念及此處,楊鈞心中不禁湧出一絲苦澀,但是此時已經沒有時間容他多愁善感,東方白可以篤定衛可孤已經派遣偏師東來,留給懷朔守軍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坐在楊鈞下首的賀拔嶽、高歡、侯景倒是冷靜如常,或許他們三人早有預料到這種困境,又或許他們是天生的強者,愈惡劣的處境,愈令他表現出超越的特質。
賀拔嶽一掃堂中的東方白,卻見兩個熟面孔,不是李虎、杜達兩個舊友又是誰,面色一變:“文彬,朔周,武川真失陷了?”
“真的!”李虎
“賀拔家的族人呢?”
“突圍的時候被亂軍衝散了,我和朔周是從西門突圍,洛生領人走北門,李弼、若干惠領人走南門,楊忠、獨孤如願走東門……當時局面太亂了,我也不知道賀拔族人走的哪門?”
李虎說完,賀拔嶽闊步而出,咬牙切齒說道:“將主,恕麾下冒昧,懷朔是真的守不住了。”
楊鈞抬眸掃了一眼,默然不語。
倒也說不上默然不語,實在是無話可說,縱然他再是不懂軍事,也明白賀拔嶽話語中的基本事理邏輯。
見狀,賀拔嶽又言道:“叛軍的兵力在軍五倍以上,且士氣高昂,作戰勇猛,又以深溝高壘西面,我軍斷無可能堅持到臨淮王援軍抵達”。
“再拖下去,等來的只會是東面的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