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已經展開的對陣廝殺裡,矗立後方山坡的一面梁軍旗幟下,謝瞳面色青黃,騎在一匹戰馬上,掏出手帕按在嘴上咳嗽兩聲,目光卻死死盯著整個戰場,聽著前方傳來的戰況,隨後也說了一些見解給令騎,讓其傳去中軍葛從周手中。
這一仗將近十萬人堆在原野上,人影、戰馬重重疊疊,稍不留意,就難以分清自家軍陣的攻勢。
做為領軍已有數年有餘的落第書生,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能指揮這樣的戰事,他瘦弱的身軀,都在這一刻,微微的發抖。
‘若無樑王,焉有瞳今日,雖死不能報起萬一。’
咳咳!
馬背上,謝瞳按著手帕劇烈咳嗽,待拿開時,鮮血牽著血絲沾在絹帕,自滑州時,他已得了傷寒,後來不顧傷病剿匪,再到攻略二朱,身子漸漸拖垮了,病魔入肝肺,如今更是拖著殘軀抵抗契丹人南下。
但眼下這一刻,他整個生命彷彿都在燃燒。
就是唯一有些擔心的,還是遠在潞州的耿青,心裡是有些愧疚的。
‘這個時候,李存孝要麼被殺,要麼與季常決裂了吧.......’
他望著遠方密密麻麻的戰場,這樣想著。
嗚嗚——
忽然一陣號角吹響,打亂了書生思緒,這號角聲之前交戰他有聽過,那是契丹人收兵的訊號。
‘怎麼回事?’
他呢喃的同時,位於戰場梁軍中陣的葛從周也皺起眉頭,天色尚早,戰事正如火如荼,對方忽然收兵,令他生疑,當即下達命令,各陣後縮,整頓重組的同時,原野上奔行交織的契丹騎兵來去如風,幾乎在號角吹響後的幾息,逐漸與梁軍分離,向後飛奔而去。
歸於本陣時,浩浩蕩蕩的騎兵當中,幾支迭剌部契丹騎兵緩緩降下速度,下來的契丹將領匯合同樣過來的部落頭人,大步走去前方最大的氈帳,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夷離堇!”(夷離堇,契丹聯合部落軍事首領)
諸部頭人紛紛握拳按胸躬身,一旁還有身形如老熊的將領擠開諸人,站到前面,看去氈帳首位,“阿保機,正打的起勁,為何忽然收兵?知不知道,我就要將這支漢人擊潰了。”
說話的將領,名叫耶律曷魯,乃耶律阿保機的同族兄弟,跟隨進來的諸部頭人,也多是跟隨阿保機善戰之士,如蕭敵魯、耶律斜涅赤、耶律欲穩、耶律海里、耶律解裡、耶律敵刺,亦有降將薊州衙校康默記。
諸人參拜的首位,一身皮甲,氈帽的大漢,相貌粗獷,眉宇間仿如有電光般,讓人難以直視,他放下割肉的小刀,擦了擦手上油漬,抬手讓曷魯坐下,又揮揮手,讓其餘各部諸人依次坐下。
“剛剛收到訊息,一支漢人兵馬繞到莫州北面,從太行出來了。”
“李克用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