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懷雄立馬陣前,偏頭望去正沿著官道朝這邊過來的車馬隊伍,鬚髯在風裡微微撫動,“......楊某出身卑寒,自詡有一身武力、識得兵法,卻混跡江湖而不忿,後來謀得刑部總捕才算立足,這些年來來去去,才知自己不過井底之蛙,若非尚書令賞識,安有楊某今日這般地位。”
思及這些往事,令他唏噓,就算明知不過一枚棋子,可總比連棋子都不如的要好上許多,想想曾經的那些人,屠是非、王飛英,不過小打小鬧,淹沒在一隅之地,被他一刀斬下頭顱的李順節,也不過飄散過往雲煙裡的跳樑小醜罷了。
天地棋盤,棋子從未斷過,英雄輩出。
風颳過原野,無數林立的旌旗獵獵飛舞,楊懷雄回過頭來,望去遠方高天,梁王已走到了上方,壓著寶刀,舉起了拳頭。
“殺!”
“殺!”
“殺!”
無數的身影舉起兵器拍響,楊懷雄難免心中澎湃,拽緊了刀柄,舉過了肩頭。
伴隨最後一聲,他歇斯底里,跟著吶喊:“殺——”
聲音震砌這片天地。
耿青站在車輦,負手看著這一幕,朱溫能從黃巢軍中脫穎而出,又打下這片巨大的地盤,自有其獨到之處的。
遠方高臺,魁梧的身形喊出:“出征!”
耿青抬手一拱,下了馬車,在旁人幫襯下,翻身上了馬背,畢竟到了軍中,再乘馬車就顯得荒唐了。
“大春,這次你就不用跟去,叫上石頭他們,在大軍出發後,將府裡一些要用的,悄悄轉移到城外,然後送回長安家中。”
“大柱,你還不放心我?我老爹常誇我聰明,豈會浪得虛名。”
大春在馬前拍響胸脯保證下來,耿青這才點頭,帶上隊伍,隨後過去向朱溫告辭,一番寒暄交談,便與招討使楊師厚一同整軍出發。
而此前,王彥章為先鋒,早在昨日凌晨,令五千馬步先一步去往黃河南岸。
.......
八月初,洛陽、汴州兩支兵馬合計五萬人匯合黃河南岸時,以為早已失陷的澤州,此時在經受李克用圍城攻打。
因為連續兩日大雨的緣故,戰事稍停,外圍的巡視、攻城的準備還在繼續,澤州方圓三里的土丘,林野被砍伐的光禿,大雨沖刷下,黃泥混合雨水流向山下。
鉛青的雨幕裡,延綿數里的營寨外,披著蓑衣的沙陀騎兵吆喝著飛馳雨中,李存孝全身著甲,肩頸同樣披著蓑衣,偶爾望去矗立雨幕的城牆,眼中充滿熾熱。
連攻數日,也該打下來了。
“大將軍,晉王喚你回去!”
正看著城牆有些出神的李存孝回過頭,一匹從軍營出來的令騎在雨中抱拳。他皺了皺眉:“晉王何事喚我?”
“不知,不過卑職聽外面兄弟說,南邊的洛陽、汴州已經發兵,正渡黃河過來。”
雨水順著李存孝嘴角滑落,他沉默了片刻,一言不發的促馬離開,揮舞馬鞭,帶著麾下一路趕回軍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