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明衍上前領旨謝恩，畢竟老皇帝做這一些明面上可都是為了昭示對太子爺的恩寵，就像龍有逆鱗，觸之即死！這次鎮北侯糾集山匪流民，意圖行刺太子之事，犯的是皇帝的忌諱，所以才會處以重刑。
至於對康王的處理，雖然語焉不詳，但此時此刻能夠留在太極殿的這些人，哪個不是人精？用腳後跟想也能知道所為何事，只不過皇帝為了顧全情面，並未下明旨處置。
但所有人心裡很清楚，從宣旨的這一刻，康王這輩子怕是永遠無法離開那個地方了……
慕容明衍起身的時候，身體明顯晃了晃，旁人或許還沒注意到，但凡笙卻敏銳的發現他的臉色有些不對勁，不由微微蹙眉，難道是上次遇刺後身體還沒養好，今天朝堂驟變影響了心神？
凡笙伸手虛扶，慕容明衍本不想露怯，但看到自家小丫頭堅定的眼神，不由心中苦笑，康王跟鎮北侯勾結，意圖至他於死地，這樣的兄長不要也罷，但閉上眼，他腦海當中卻時不時晃過幼年，自己坐在他的肩上，被他高高舉起，爬樹摘果子的畫面……
每每因為貪玩被父皇訓斥時，康王是長子，總是當仁不讓的受罰，看著傻大個的兩隻手被戒尺打得血肉模糊，還咧著嘴衝自己跟成王傻樂的樣子，那一瞬間彷彿便成了記憶中永恆的回憶……
透過雙手的接觸，凡笙能夠感覺到慕容明衍內心的悲涼，狡兔死，走狗烹，康王……或許這時候已經沒有康王了，她目光微顫，從慕容明衍轉瞬即逝的記憶片段中，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王一直有訓練替子的習慣。既然康王會幽禁終身，所有康王府的人將一同圈進在三尺天空，那麼是他還是別的什麼人也就都無所謂了，或許這才是老皇帝最後的殺招！
太極殿外，曾與凡笙有過半面之緣的柔妃，正一襲中衣站在大殿之外，此刻的她再也不是那個嫵媚嬌柔，舉手投足散發著無限魅力的大晉皇妃，而只是一個即將要失去孩兒的可憐母親。
她只著雪白中衣，摘去了頭簪珥珠飾，披散著頭髮，赤裸著雙足，跪在殿前請求寬恕。
柔妃頹然的跪在殿前，聲音顫抖的呼喊，“陛下，啟兒是冤枉的！陛下！他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兒啊！您，您曾說過他是最質樸無華，卻是最真誠的一個孩子啊！”
聽聽這話，就知道皇帝老兒也知道這個長子就是個傻白蠢，只不過事實證據擺在眼前，也不知道下面的幾個兒子究竟是誰，把這屎盆子準確無誤的，扣在他腦門上！
原本他並不想發落康王，只是將他拘來訓誡，沒想到他卻口出惡言，甚至質疑他這個君父的用心，言語之惡毒，野心之狂妄簡直令人髮指，想到康王那些誅心之言，皇帝對柔妃原本三分憐惜之情也散去大半，不耐煩地站起身，“冤不冤枉，難道你一個做母親的心中不自知！？究竟是何人給康王灌輸爭權奪位野心的，哼！還不是你這個做母親的！惺惺作態又何故？還不給朕速速退下，丟人現眼！”
獻宗皇帝面色酡紅，站起身的時候身形晃了晃，旁邊候著的內侍見狀匆忙想去攙扶，卻被他一個凌厲的眼神嚇得不敢動彈。內侍總管顯然心中通透，一腳將人踹下殿，小內侍猝不及防，腦袋磕在旁邊柱子上，頓時血流滿面，還要拼命磕頭求饒，那樣子實在太慘。
皇帝冷著臉，一言不發，狠狠瞪了一眼旁邊的內侍總管，“退朝！”
“恭送陛下！”劫後餘生的老內侍一甩拂塵，感覺自己項上頭顱算是保住了，拍了拍發顫的老胳膊腿，連忙邁腿跟上。
柔妃茫然的跌坐在地，陛下在怨她，陛下說什麼？說是她將野心教給老大……
呵呵！是啊！她的老大原本最是老實憨厚，什麼都讓著弟弟們，有好事從來輪不到他，背鍋的事卻幹得樂此不疲，偏偏他還可勁替中宮那個小兔崽子背鍋，為了這事，她不止一次的用拳頭教訓了長子，她給他灌輸了豺狼意識，是她讓他去爭，去搶，可為什麼呢？
因為他不爭不搶，他就什麼也不是啊！憑什麼！？他是皇長子啊！為什麼就不能肖想那個位置，只因為他是從自己肚皮裡面爬出來的，只因為自己的家族地位沒有山東齊家勢力強硬嗎？
成王想去攙扶自己的母妃，卻被柔妃一掌推開，她用仇視的目光狠狠瞪著這個二兒子。不是她不相信老二，而是，以老大的智商和能力，根本不可能說服鎮北侯那隻老狐狸，能將北邊將領綁上他們這邊戰車的人，除了智謀過人的老二不做他人考慮，可現在出了事，她不說指望這個小兒子忤逆自己父親，替大兒子辯解，但起碼的求情，難道他都不屑為之嗎？他們是親兄弟啊！
柔妃從地上爬起來，赤著雪白的玉足，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向後宮的方向走去，走了不到十步便已經一頭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後宮之中，得了訊息的皇后唇角輕揚，目光透著不屑，吹了吹剛染完鳳仙花的指甲，“柔敏這個女人，跟本宮鬥了半輩子，沒想到臨了臨了，竟然是這樣一個結果，真真叫人唏噓啊……”
躬身在旁伺候的尚宮壓低聲音，欠身問道，“娘娘，可需要奴婢們好好招待柔妃？”
皇后齊氏沉吟片刻，幽幽笑了笑，“罷了，也是個可憐人，後宮階品一個蘿蔔一個坑，想要上進的大有人在，何必髒了自己的手！更何況，留她在，怎麼說也是個熟面孔……”
她話音未落，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小跑的聲音，一個小內侍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
“娘娘，不好了！”小內侍趴在近前，對著皇后小聲咕嚕了幾句。
“你說什麼？”皇后倒是十分鎮靜，柳眉輕挑，目光犀利，看向小內侍的目光如電如刀，後者嚇得連連叩首，口稱訊息絕對屬實。
皇后猛地從貴妃椅上起身，崔尚宮連忙想去攙扶，卻被她一把拂開，表情卻是怒極反笑，“好啊！好得很！哎呀，自從十公主誕生後，咱們這後宮已經多少年沒有聽到牙牙學語的聲音了，這麼多人承寵，卻是叫她一個黃毛丫頭拔了頭籌，果真是時也命也，定然會讓不少人關注上，這會兒那丫頭恐怕正得意，還知道其中兇險呢！既然她沒有藏著掖著的意思，本宮正好做個順水人情……”
“來人啊，傳太子妃來慈安宮與哀家一同去看望她這位身懷龍嗣的繼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