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文總覺得自己在做一些齷齪之事,可每每醒來才知是黃粱一夢,如此渾渾噩噩熬過一夜之後,待到好不容易睡著已是天光放亮。
這一次的帶藥之人名叫拉科塔,他一早便揣著藥水來到凱文帳外,見凱文一直酣睡不便喚醒,只得坐在原地靜靜等待。
眼看日上三竿,凱文心頭忽然傳來一陣似痛非痛的異樣感覺,他驚得瞌睡全無一下坐起,雙手按在胸前深呼吸幾次,這才想起兩日之期已過,體內的蝨蠍開始有了動作。
凱文急忙鑽出帳篷,一眼就瞧見候在外面的拉科塔。
拉科塔畢恭畢敬地遞上藥水,還不忘轉達先知的叮囑。凱文哪有閒心去聽那些,心中的異狀已經越來越明顯,之前尚存的一絲懷疑此刻全部都被打消,蝨蠍的恐怖令他毫不猶豫地喝下藥水,直到那種異狀逐漸消失,他才稍覺心安。
拉科塔細細觀察著凱文的神情,末了才問:“真神感覺好些了麼?”
凱文點了點頭,拉科塔又道:“看來先知的擔心是對的,您的身體還需要繼續治療。”
凱文含糊地應答一聲,側目間卻見詩安帳篷的布幕已經掀起,其中並無詩安的身影,不由問了一句:“詩安呢?”
“回真神,詩安一早便帶著兩名守衛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了?”
“她說去抓兔子,給您改善一下伙食。”
凱文心頭一暖,對蝨蠍的恐懼之情漸被衝散:“她出去多久啦?”
拉科塔抬頭看了看日頭:“清早出去的,這個時候差不多該回來了。”
“知道了,你去忙吧。”凱文把拉科塔打發走,縱身飛上天空,向四周極目眺望卻沒見著詩安等人的身影。
“她不會遇上什麼危險吧?”這個念頭剛一冒出,就見天邊隱隱現出一線黑雲,那黑雲來的速度很快,不出幾分鐘就已形成一片黑壓壓的雲帶。
拉科塔也有察覺,他站在地面衝凱文使勁高呼:“真神,暴風雨要來了,您快下來吧!”
凱文落回地面焦急詢問:“詩安去往哪個方向?”
“那邊。”拉科塔指出一個方位,恰巧就是烏雲的方向。
“糟糕!”凱文暗暗著急,“你趕快要大家收起帳篷,拴牢馬匹,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去找詩安。”
拉科塔領命,凱文無心顧及他們,只念著往黑雲方向疾飛,只想著儘快找到詩安。
暴雨前的荒野一片肅殺,烏壓壓的雲層已將大半個天空遮蔽,一半陽光普照一半暮氣沉沉的奇景竟似末日與希望之間的殊死拼爭,撼人觀感奪人心魄。
烏雲之下,能見度大打折扣,縱使凱文不願,他的視線範圍內始終沒有詩安的身影,不僅如此,暴風雨的風頭已然迎面與他碰上。
那疾風著實厲害,剛開始還只是卷攜著枯草黃葉,轉瞬之後便是塵土、沙礫翻滾而至,還有連根拔起的草皮,攔腰截斷的枯枝夾雜其中,吹得凱文雙眼難以睜開,身上多處被亂物割傷,雙翅揮舞也頓感吃力。
凱文愈發焦急,他努力喊著詩安的名字,可他的聲音在疾風之中幾不可聞,他竭盡全力闖向風暴,可他的身體一直在風中倒退。
豆大的雨點來了,它們好似漫天的箭矢,毫無憐憫地射向凱文,很快便將凱文的衣服和雙翅浸透。凱文只覺得翅膀越來越沉重,不得已只能落回地面,如同一隻落魄的孤鴉在風雨中瑟瑟發抖。
突然間,一聲馬兒的嘶鳴隱隱傳來,凱文又憂又喜,竟不顧風雨的阻撓,奮力朝著聲音的方向邁去。此時的荒原已被大雨灌成一片泥潭,每一步下去都有大量的泥漿裹向腿腳,就像一隻只從地底伸出的泥爪,欲將他困入泥潭深處。
前方好似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只是在風雨聲中難以辨聽,加上他一心只惦記著詩安的安危,哪曾注意一匹脫韁的驚馬正朝他急速衝來。
待到透過雨幕看出馬匹的影子,他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縱然本能驅使他趕緊向一側閃避,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馬兒的身側依然將他撞飛,好在有翅膀助他不受跌落的二次傷害,但這次撞擊力度並不在小,令他的左肩頭如被重錘一般疼痛無比。
凱文倒在泥中苦笑不迭,密織的雨點打在他的臉上,洗去泥塵的同時也將他的幻想漸漸沖淡:“我為什麼要對她如此掛念?一場暴雨又能對她造成多大傷害?我究竟是怎麼啦,難道是因為喜歡上她,或者只是因為存有慾念?”
捫心自問,詩安的溫柔和順從確實令人無法抗拒,她的美貌和單純也讓人心生憐愛,可這種感情是真是幻一時之間確實無從區分,尤其相較於賽琳娜的那種刻骨銘心,這又能算是一種怎樣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