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剛走沒多久,啞女端著一缽蛇羹進來,凱文聞著香味已生疑竇,待到淺嘗一口後便已確信這是出自詩安之手。他一時忘記面前的女孩是個啞巴,只顧抓著她的胳膊一個勁地詢問:“這是不是詩安做的?她在哪裡?她是不是也來啦?”
啞女扭動身體無法掙脫,委屈得嘴角一撇淚眼欲滴。凱文意識到不妥,慌忙鬆開手掌連聲安慰。啞女退後半步揉著痠疼的胳膊,嘴裡發出一連串“呃啊”的聲音,隨後指了指蛇羹,又指了指門外。
凱文認定啞女所指必是詩安的所在,他興奮地衝出房門,可四下裡並沒有詩安的影子,倒是瞧見艾米麗氣喘吁吁的跑來。
“凱文哥哥,菲尼和哥哥在比賽捕魚,快跟我走。”不容凱文分說,艾米麗拉著他的手就往河邊跑,先知的手下也不阻攔,其中一人跑去向先知稟報,其餘人則遠遠跟在兩人後頭。
河邊上已圍了不少看熱鬧的老人和小孩,眾人見凱文到來,全都跪地祈拜。凱文招呼大家起來,然後徑直走到河邊,只見卡爾和菲尼相隔五六米站在齊膝深的水中,兩人都光著膀子、高卷褲腿、手舉長矛,正聚精會神盯著水中魚兒的身影。
凱文輕聲問艾米麗:“他們怎麼想起這麼一出了?”
“早上我們去找你,結果守衛說你喝醉了還沒醒,我們幾個閒得無聊,就在村裡到處轉悠,後來看見有人在這裡捕魚,哥哥興致勃勃的跟著學,結果菲尼說哥哥的技術不行,哥哥不服氣,兩個人就比起來啦。”
“卡爾怎麼可能是菲尼的對手?”
“就是嘛,我也這麼說,畢竟菲尼是在海邊長大的,可是我越說哥哥就越要比,攔都攔不住。”
凱文暗自好笑,在他看來這其中的原因再簡單不過:“也好,至少到目前為止,卡爾怕水的心理障礙算是完全消除了。”
話音剛落,卡爾忽然擲出長矛,人群中發出一陣輕呼,繼而又是一陣惋惜,菲尼卻不為所動,依然如泥塑般靜靜立著。
這一幕恰如一枚針芒紮在凱文心底最柔軟的部位,那似已淡忘的甜蜜被酸楚衝融成一縷苦澀,在他眼前勾勒出一個身影,又很快隨風散去。
艾米麗悄悄問道:“凱文哥哥,你說菲尼會讓著哥哥麼?”
“我看會。”
“那萬一……哥哥會不會生氣呀?”
“當然會啦。”
“那可怎麼辦呀?”
“這個簡單……”凱文正準備想個鬼點子捉弄一下卡爾,不遠處的哨塔上忽然傳來急促的呼喊聲。
圍觀捕魚的人群頓時炸了鍋,大家蜂擁著向橋頭跑去,艾米麗驚訝地問道:“凱文哥哥,怎麼回事?”
“幻城出現了!”凱文快步迎上返回岸邊的卡爾和菲尼,“你們照顧好艾米麗,我先去看看。”
這幾日下來,凱文的傷已然將近痊癒,飛在空中雖然仍有一些牽扯的疼痛,但已無大礙。他飛落哨塔頂端放眼望去,只見遠處出現一團黑影,正隨著荒漠上的氣旋悠悠流動,像是水波中的倒影,更像虛無縹緲的幻景。
哨塔上的守衛已經拜伏下去,跑過浮橋的族人也拜成一片。凱文沒作多想,衝哨塔內的守衛喊道:“告訴先知,我去去就回。”
凱文的飛行速度比一般鳥兒稍快,只是村落離幻城太遠,就算他拼力而為也需要幾個小時。可他並不關心這些,他只想儘快飛抵幻城,一睹部落口中的神域究竟是什麼模樣。
兩個小時之後,幻城的輪廓漸漸清晰,傳聞中的金碧輝煌已經隱約可見。凱文的心情變得越發激動和緊張,他十分擔心幻城在他到達之前消失,所以一直在默默祈禱,一雙翅膀也是不知疲倦的使勁揮舞。
某一個瞬間,當翅膀舞動至視線邊緣,一抹黑影引起了凱文的注意。他側頭觀瞧,猛然發現翅膀的輪廓正在悄悄浮現,羽毛的黑色也從半透明逐漸加深,羽翼在風中梳滑輕顫的模樣完全與飛鳥一模一樣。
於此同時,一種莫名的感覺不知從何而起,他的心跳隨之加快,血脈也隨之僨張,他不由疑心頓起:“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異狀,難道是因為幻城的原因?莫非它就是他們所說的聖域?應該是吧,就算不是,也一定與聖域脫不了關係!”
想當初探尋幻城只不過出於好奇,沒想到竟然由此找到聖域的線索,這不能不說是冥冥之中的註定。
凱文欣喜之中還頗有一絲得意,對幻城的嚮往之情更甚,然而最不願碰到的事情往往就會遇上,就在他剛剛能夠看清建築輪廓之時,一陣風沙席捲而過,他的視線被風沙阻隔,飛行速度也大打折扣。
等到風沙過後,幻城似乎被一層油膜籠罩,淡淡的油彩在上邊緩慢遊走,而幻城的輪廓在油彩中慢慢融化,一點一點從凱文的視線中消失。
“不要啊!”凱文心中乞求,眼看著幻城最終不剩一點痕跡,他只能頹然地停在空中任憑失望將他淹沒。所幸此行並不是沒有一點收穫,當幻城消失殆盡之後,他的羽翼也隨之不見,由此他更加確信幻城與聖域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