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文面帶微笑地靜靜躺著,他一點也不後悔所做的選擇,這一刻,他的心中有對世間美好的眷戀,有對父親餘生的擔憂,但更多的,是滿滿的幸福回憶,他把珍貴的記憶寫滿了臉龐,他要讓那名獵手看清楚,一名無畏的戰士將用怎樣的方式面對死亡。
可是,他所等待的結局並沒有發生。
他聚回神遊的感知,才發覺地下通道中充斥的吶喊聲正在逐漸減弱,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驚異和譁然。
凱文心生詫異:“獵手為什麼不殺我?援軍為什麼發出如此奇怪的聲音?”
他疑惑地轉動起雙眼,卻無法找到黑暗中的影子,他那決定赴死的心中再次燃起了生存的希望,他強忍著疼痛,深深地吸入一口勇氣,翻轉身來抬頭望向火把林立的通道一端。
在那裡,援軍們依然在與殭屍進行著激烈的交鋒,但在刀劍的寒光中,殭屍碎落的肢體在空中化為灰燼,倒地的殭屍也散落成沙粒,龐大的殭屍群落就像狂風中的沙雕,很快就被抹成平地,警備團的援軍迅速獲得了戰場的主動。
“它們是在撤退?”見識過怪獸消散的樣子,凱文很自然地冒出了這個疑問,可他沒有時間進行論證,他的注意力被黑暗角落中突然出現的一團藍光所吸引。
那團藍光並不耀眼,但在黑暗中仍然清晰可見。它懸浮在半空之中,正從一個拳頭大小的光球迅速變大擴散。
透過那團幽淡的藍光,凱文隱約看見一個身影,他飛速得出了一種猜測:“那個身影一定是隱藏在黑暗中的獵手,而那團藍光,不是更加厲害的法術,就是獵手逃遁的技能。”
“絕不能讓它得逞!”凱文強行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衝向那團藍光。他不知該如何阻止獵手的下一步行動,他只是希望能夠干擾或者打斷它的法術就已經足夠。
眼見那團藍光越來越大,幾乎要將獵手的全身包裹起來,可凱文離它還有兩步之遙,急得他用盡全力縱身一躍,張開雙臂撲向那個身影。
凱文清楚如此蠻幹幾乎等於送死,那名獵手只需要刺出一劍或者砍出一刀,他在空中避無可避,註定必死無疑,但他沒有別的選擇,撲過去完全出於一種本能,至於結局會是怎樣,他已經無暇考慮。
也許是在黑暗中呆了太長時間,凱文的雙眼早已適應了昏暗的環境,當他撲進藍光的瞬間,那團並不刺眼的幽光也變得如此炫目。他努力調整著視線,當他終於看清眼前的一切時,他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凱文原以為憑藉身體的慣性,只要能抱住那名獵手,至少可以將它撞倒,但是當凱文闖進那團藍光之後,他的身體竟然失去了動力,既沒辦法繼續向前,也沒有摔落地面,而是被固定在了空中,與那名獵手面面相覷。
凱文試圖抱住那名獵手,可它明明就在眼前,凱文的雙臂卻觸碰不到它的身體,更為準確地說,凱文竟然無法感受它的存在。它的身體就像由空氣聚集而成,可以在凱文的指尖恣意流動,更像是一團飄渺的虛幻,凱文的手臂經過之處,那幻影扭曲著迎合,隨即又恢復成原來的模樣。
而且,那名獵手也被定格著,保持著凱文對視的姿勢一動不動,任由凱文的雙手在它的身影中胡亂撥弄。它的渾身上下都被黑色的衣物包裹著,只留出了一雙眼睛詫異地望著凱文。
凱文想仔細辨識它的眼睛,可它的身體正在慢慢地消融,那雙眼睛也隨之一點點地模糊下去,只剩下一個奇怪的眼神烙印在凱文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凱文極力揮動著雙臂,想抓住它消散的身影,可他突然發現自己的雙臂也出現了異常,衣服、面板、骨骼都如同碎屑一般從身上一層一層地剝落下來,然後就像飄過火焰的雪花,悄悄融化在空中,最後變成一顆顆極小的冰晶,在藍光中微微閃躍幾下便倏而不見,當那名獵手徹底消失的時候,凱文也融化在了那團藍光之中。
隨著凱文和獵手的消失,那團藍光加快了膨脹的速度,光的色澤也由幽藍快速地變幻成了耀眼的白色,這團光焰很快充斥了這段通道的每一個角落,然後如雪球一般爆裂開來,散成了漫天的晶瑩碎沫,在黑暗中緩緩飄落點點彌散。
地下通道又恢復成了原來的模樣,沒有怪獸沒有殭屍,只有一群不知所措的警備團援軍,以及遍地的傷亡士兵。
不見的凱文並沒有真正的消失,他的身體雖然已經溶解,但是他的意識依然存在,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身體在黑暗中快速穿行,無數看不清輪廓的東西從他身旁掠過,耳畔呼嘯的風聲幾乎撕裂他的耳膜,他想喊叫,喉嚨中卻似堵上了東西,他想控制旋晃的身體,雙手卻什麼也觸碰不到。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突然得凱文沒有絲毫的心理準備,這一切又結束得更加突然,突然到他來不及產生更多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