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的戰術不是硬扛,他們將“蠍子”團團圍住,希望用此起彼伏的叫喊聲分散“蠍子”的注意力,從而達到牽制和消耗的目的。在這種僵持的過程中,如能碰巧給“蠍子”造成一些傷害自是再好不過,如若不能,將“蠍子”耗到自行離去也是不錯的結果。
可是隨著受傷的族人越來越多,他們這種戰術的功效越來越弱,被“蠍子”盯上的目標越來越難以脫身。
凱文雖然暫時不是“蠍子”的主攻目標,但他所處的位置恰好是“蠍子”變換方位時八條粗腿來回踩踏之地,他只有不停翻滾,才能在蠍腳的縫隙中勉強偷生。
幾經歷險之後,凱文突然覺得整個天空黯淡下來,一大片層層疊疊的黑色鱗甲將光線阻斷,原來,他已經翻滾到“蠍子”的腹部下方。
這可是部落拼著性命都想爭取的機會,凱文怎麼可能白白錯失!
他強忍痛楚站起身來,將手中僅存的一柄長矛向上猛刺,矛尖似乎捅破一層厚厚的蛋殼,又扎進結實的“牛皮”之中。凱文生怕這一下對於皮糙肉厚的“蠍子”難有傷害,趁著“蠍子”還未反應過來,用盡全力將長矛撤將回來,隨即依著原來的方位再次捅了出去。
這一次雖然沒有擊中之前的裂口,但是兩次的著力點相差無幾,外殼上的裂痕兩相疊加,頓時裂開一道縫隙,長矛趁勢直入,半截矛尖頓時沒入厚實的“牛皮”之中。
“蠍子”吃疼,身體猛然扭動,凱文抓著長矛尚未鬆手,就被強大的力量甩飛出去。
那“蠍子”要麼擔心腹部的薄弱處再度遭到攻擊,要麼已是無心戀戰,它的雙鉗一通亂揮,從亂陣之中夾住一名來不及躲閃的部落,又用蠍尾掃起一片沙塵,它便藉著沙塵迷眼之機快速遁去。
待到塵埃落定,現場已是滿目瘡痍,傷者的悲鳴四下傳來,稀稀落落的族人抖落身上的塵土從黃沙中爬起。經歷此等生死劫難,所有人都面如雪霜一言不發,尚有行動能力的部落開始四處搜尋同伴,有兩人趕到凱文身邊,將他攙扶起來。
這一仗,部落除了被擄走的族人生死未卜外,剩餘族人斃命者三人,重傷者竟有十餘人之多,其中巖狼的傷勢最重,他的雙腿骨骼幾乎盡數碎裂,肌肉和血脈更是傷得慘不忍睹,有些地方甚至只剩下一些皮肉粘連。族人們在他耳畔不停呼喚,可他早已陷入重度昏迷之中,僅有一絲氣息尚存。
大家手忙腳亂的把重傷者抬回村落,一字排開在先知的住所前坪,凱文也被人攙扶回來,他的傷勢雖遠不及那些人嚴重,但先知不敢怠慢,親自把他迎進房中。
先知的房間呈圓形,內部由數根木樁支撐著頂棚。木樁上、橫樑間纏繞垂懸著五顏六色的粗布條,還有粗細不均的麻繩綁縛其上,麻繩的下端不是吊著形狀各異的陶土罐子,就是掛著奇形怪狀的類似飾品般的物件。沿牆一線是一排粗陋的木架,上面堆積著枯死的植物、動物的骨骼、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稀奇玩意。
先知將凱文安置在床上,從屋內尋了很多藥草骨粉搗出一團半粘稠的藥劑,誠惶誠恐地抹在凱文的傷口上,直到凱文緊皺的眉頭慢慢舒緩,他才放心的走出房門。
房門外已經亂成一團,那些傷者的家屬全都圍了上來,可大家不敢高聲喧譁,生怕攪了“真神”的靜養,只能用顫巍巍的雙手和滿臉的淚痕向先知乞求。
先知逐一將傷者的傷勢看過,用早已備好的藥水暫且穩住他們的傷情,然後根據傷勢輕重將這些人分成幾類,命族人把他們抬去不同的地方等候醫治,唯獨把巖狼留了下來。
巖狼的家人在門外苦苦守候,直到夜色漸濃,先知才從屋內出來,可是大家等到的卻是最不願聽到的訊息:“巖狼傷得太重,我已經把他送歸樂土了。”
家人們聞言放聲大哭,先知瞪著他們悶哼一聲,嚇得眾人趕緊收聲,衝著先知千恩萬謝之後方才悲鬱離開。
凱文在屋內隱隱聽見眾人的悲聲,心中莫名升起一絲自責,回想起剛才那一戰中,他若是一開始就去主攻“蠍子”的腹下,應當有機會及早擊中它的弱點,部落的傷亡就不會有這般慘重。他很想出門給眾人一些安慰,可是當他費盡心力滾下木床、蹣跚來到門前時,卻始終無法開啟那扇木門。
“咦,這是怎麼回事?”
他晃了晃沉甸甸的腦袋,再一次將手伸向木門,可是就在兩者接觸的瞬間,他眼睜睜地看見拉手從手掌中穿越而過,沒有痛感、沒有感知,甚至連微弱的觸覺都不曾出現。
他的心不由咯噔一下,下意識把手掌放到眼前,藉著屋內的燭光猛然發現不管是手掌還是手臂,都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狀態,不僅如此,他身體的其他部分都在微光中若隱若現,甚至連身上的衣物也是如此。
“啊!”他嚇得失聲大叫,然而進入耳朵的,除了屋外的聲音,他的這聲呼叫卻一絲未聞。他更覺駭然,雙手下意識的捂向喉部,沒想到這種舉動也是徒勞,他竟然連自己的身體也無法觸及。
他不由慌了神,各種猜測層出不窮,可就在他轉身之際,忽然瞧見木床上躺著一人,而那人分明就是他自己。
“幻覺,一定是幻覺!”凱文竭力讓自己鎮靜下來,之前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飛速閃過,可他始終想不出為何會出現這種狀況。
他快步回到床前,只見床上的“他”雙目緊閉一動不動,他想將“他”喚醒,可是他的手掌剛剛觸及“他”的臉龐,就有一股強大的吸力從“他”的身體中爆發出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這股力量已經將他吸入“他”的體內。
興許是這個過程耗費掉太多精力,凱文再度沉沉睡去,等到他被塞滿鼻腔的沙塵憋醒,卻發現躺在一片黃沙之中,此時的天空瀰漫著令人窒息的沙塵,一條滿是尖刺的粗腿正劃破塵埃,朝著他的面門快速襲來。
凱文來不及細想,在本能的驅使下快速翻滾,腰側傳來的鑽心疼痛讓他忽然清醒:“難道那些回村療傷的情景都是臆想,都是短暫昏迷中出現的幻覺?難道這場激戰並未結束,我只是遊離一瞬重回戰場了麼?”
凱文頓覺冷汗直流,好不容易鬆懈下來的心不得不重新吊回嗓子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