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文經歷過海上的風浪,但他從未體驗過在凝膠的包圍中掙扎求生。他試圖抵擋那些凝膠的圍攻,可他的雙手很快就被數不清的膠體粘住。
那些凝膠似乎擁有著生命,也擁有著智慧,它們幻變出無數的觸角,其中的小部分在凱文面前搖擺攻擊,吸引他的抵抗,剩餘的大部分則趁著他無暇顧及之機,一圈一圈地纏繞上他的身體和四肢,最終將他完全俘獲。
凱文使出渾身的力氣想要掙脫它們的束縛,可他渾身的力氣不知該往哪裡使,不管是身軀的扭動還是手腳的掙扎,那些力氣剛一使出,就被粘稠軟韌的凝膠輕鬆化解。凱文就像在與空氣相搏,更像是在深海中妄圖掙脫海水的包圍,任憑他有再大的力氣也毫無作用。
“混蛋!”凱文一面掙扎一面咬牙切齒地痛罵,可那些凝膠始終沒有給他任何可趁之機,它們就像纏住獵物的蟒蛇,只要感覺到凱文的肌肉有所放鬆,它們就會纏得更緊,逼得凱文繃緊了渾身的肌肉,不敢有一絲懈怠。然而,一個人的肌肉怎麼可能時刻處於緊張狀態,縱然凱文拼盡全力進行著抵抗,可是他的堅持最終還是換不來解脫,他在凝膠的步步緊逼之下,已經變得虛軟無力。
凱文不得不停止了掙扎,他的腦海被惱怒和悲慼佔據,他想不通為什麼他總是被逼到死亡的邊緣,為什麼總要一次又一次去感受那種瀕死的痛苦和絕望。地下通道、黑暗幻境、傳送法陣、瀑布激流,還有那洞穴中的神秘洞主,哪一次不是命懸一線,哪一次不是死裡逃生?現如今,又被這莫名其妙的凝膠所困,不知道它要幹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將會如何,更為痛苦的是,自救已經沒有可能,難道只能祈禱奇蹟的再現?
凱文真想痛痛快快地罵上一場打上一場,只是現在這種狀況下,他不知道該罵誰該打誰,但在他的假想敵中,那個被罵被打之人,更多的還是他自己,他痛罵自己的無能,痛罵自己的自以為是,如果此時他的雙手還能活動,他一定會狠狠抽上自己幾記耳光,以此來消除心頭的憤慨。
凱文漫無目標地罵過一陣之後頓覺索然無味,沒有受眾的謾罵實在是孤掌難鳴,那些凝膠明顯聽不懂他在罵些什麼,對牛彈琴純粹只是浪費精力。
此時,凝膠的觸角開始收緊,把凱文凌空懸提起來,就像一隻掛在蜘蛛網上的昆蟲。凱文又扭動了一下身體,他知道這種掙扎沒有意義,他只是想透過這個舉動確認他還活著,還沒有喪失身體的機能。
凱文對凝膠的下一步動作既害怕又期待,其實他也能猜到一二,凝膠已經完成了佈置陷阱、誘敵上鉤、圍追堵截、成功擒獲這一系列動作,就只剩下了舉行一場盛大的慶功宴了。
果然,在與凱文正對面的隧道壁上,有一塊凝膠的顏色正在發生著變化,四周的色彩逐漸地向著它聚攏,它的顏色變得越來越深。緊接著,它開始慢慢旋轉起來,像是一道旋渦,把四周的凝膠都吸納進來。隨著這個旋渦越來越大、越來越厚實,從旋渦的中心突出來一個色彩斑斕的圓球,它緩緩地向外生長著,就像一條從洞中爬出的蟒蛇,一直把頭伸到了凱文的面前。
這個圓球停在了離凱文眼睛一寸左右的地方,它的球面逐漸分裂成兩個較小的球體,就像蝸牛頭頂的眼睛一樣。這兩個小圓球一左一右地定在了凱文的眼前,它們之間的間距恰好與凱文雙眼的距離一致。
“難道它能看見我?”凱文雖然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多餘,但他仍然忍不住要問,之前被凝膠擒獲,有可能是因為它的觸覺,而現在它竟然能用這種方式“看”著凱文,難道是因為它的視覺?
既然它能看見凱文,那麼是否可以證明凱文的身體依然存在?凱文頓時興奮起來,幾乎忘記了被困的苦惱,他的身體沒有被那些細絲切割成粉末,也沒有在那一陣爆炸中化為灰燼,這一點似乎遠比被困要重要得多。只可惜他動彈不得,否則他一定會手舞足蹈一番。
此時,一大束凝膠粘在了凱文的後腦勺上,把他的頭牢牢地固定住。凱文知道最後的晚餐即將來臨,他鼓起眼睛死死盯著那兩顆圓球,他想用眼神告訴這隻怪物,他不怕它!他也要在最後的時刻看清楚這隻怪物的真實面目。
凱文覺得這兩顆圓球真的很像兩隻眼睛,它們的表面溢彩流光,核心位置深不可測,那裡面似乎佈滿了星辰,又像是無底的深淵,而且,它們還會跟著凱文的眼珠左右搖擺。
“莫非它在看我?在跟我交流?”凱文剛閃過一線希望,頃刻間就化成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