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萬籟俱寂,連星光與螢火都隱於黑色的夜幕。如水涼風不斷吹響,“嘩啦啦”揚起不遠處的破房子的塑膠棚子。
葉黎走過長廊,順樓道回到一樓,路過的每一間房都靜謐無聲。所有人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安然入睡,沒有人知道蘇小月在某個夜裡受過的殘酷摧殘,同樣沒有人知道此刻的她是何等絕望。
葉黎回想起蘇小月蒼白若死的臉,以及無論怎麼擦也擦不乾淨的眼淚,心裡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沉重的負荷幾乎讓他喘不過氣。
租房很暗,比外面的夜幕更暗。伸手不見五指的狹小房間裡,葉黎看到了細微的光,那是沈星暮的眼睛折射的光亮。
沈星暮居然沒睡,就這樣安靜地坐在木桌前。而且房間內蕩著濃烈的酒精氣息,似乎他正坐在黑暗裡獨酌。
黑暗裡的無聲悲傷,竟比蘇小月的淚光更動人。
葉黎不知道沈星暮在幹什麼,但還是選擇尊重此刻奇特的意境。他推開門,卻沒有順手開燈,而是用幾乎不可聞的腳步緩緩走到沈星暮面前,他就坐在沈星暮對面。
黑暗中,兩個人都不說話。
葉黎聞到醇厚的酒香味,便立刻想起燒烤晚會時,自己喝下去的兩罐啤酒。
他的胃有些難受,腦子也隱隱發脹,但他依舊抬手尋找酒杯。
他準備陪沈星暮喝一杯,就在這無聲的黑暗裡。
葉黎找到了酒杯,而且酒杯里居然有酒,就好像沈星暮很早以前就替他倒好了酒。
葉黎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白酒果真比啤酒更為猛烈,葉黎只覺從喉嚨到肺腑,全身都在發熱。
如果是三九嚴冬,喝上這麼一杯灼燙的酒水,興許也是非常不錯的享受。
葉黎感覺腦袋有點暈,想繼續睡覺,但他沒來得及上床,一直安靜不語的沈星暮終於說話了。
他問:“為什麼不答應蘇小月?”
葉黎的身子猛地一僵。因為沈星暮能問出這個問題,便證明他已知道葉黎今晚的遭遇。
葉黎沉默片刻,問:“能開燈說話嗎?”
沈星暮道:“我從來沒說過不能開燈。”
葉黎走到牆邊,抬手按開開關,昏黃的燈光照滿房間,便見沈星暮頭髮蓬鬆,面容惺忪,像極了邋遢的流浪漢,正坐在某個破爛的酒館喝酒發牢騷。
葉黎輕嘆道:“你現在的模樣的確不太好看。”
沈星暮盯著桌上的酒瓶,淡淡說道:“徹夜喝酒的人,樣子本就不好看。”
葉黎問:“為什麼忽然喝這麼多酒?”
沈星暮道:“你們在開燒烤晚會的時候,我聽到舒博吟了兩句詩。”
葉黎皺眉道:“什麼詩?我怎麼沒聽到?”
沈星暮道:“舒博吟誦的是‘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至於你為什麼沒聽見,你應該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