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暮不怕丟臉。他只想和夏恬順利完成婚禮,縱然這個儀式簡單到無以復加也無所謂。而且就算兩個替身的婚禮現場出了事,丟人的也不是他,而是沈臨淵。
沈星暮和夏恬原本準備的西式婚禮,他們的禮服和婚紗都已試好,並且選了蟄城最好的禮堂與誓詞牧師。
而現在,情況有變,他們不得不另行安排。
夏恬並不在意過於簡化的婚禮,而且她也不是特別喜歡西式的白婚紗。既然婚禮從簡,賓客自然少之又少,她便想像電視裡古人成親一樣,在鋪滿紅綢緞的殿堂裡,身著漢服嫁衣,頭頂紅蓋頭,與沈星暮攜手拜堂。
對此沈星暮完全沒有意見。只不過現在的婚慶公司大多推崇西式婚禮,雖然其中也有少許中式婚禮服務,一時間卻沒有適合夏恬的漢服嫁衣。
沈星暮替夏恬量身定做了漢服,又絞盡腦汁想出了各種能給的彩禮,這件事才勉強告一段落。
沈氏集團,董事長辦公室。窗戶緊閉,室內無光,沈臨淵如同木雕一般坐在辦公桌前。
沈星暮靜靜地盯著他,看他鬢邊的白髮與疲憊的面頰。
時間在他們的靜默中輕悄悄推移。
沈星暮把手探進衣服口袋,掏出香菸和打火機,安靜吸起煙來。
嫋嫋煙霧裡,父子兩人變得越發模糊,似乎彼此都已看不清對方的臉。
某一刻,沈臨淵抓起辦公桌上的一張單子,疲憊問道:“星暮,你知道你和夏恬的婚禮宴請了多少達官貴人嗎?”
沈星暮吸著煙,漠不關心道:“那些賓客都是你請的,與我無關。”
沈臨淵道:“請柬我都已經發出去了,如果這時候收回請柬,只會貽笑大方,影響我們集團的聲譽。但若我不取消這場假婚禮,肖家的人到時候殺進禮堂,不知不少人會受池魚之殃。而他們一旦受了傷害,並且發現這場婚禮是假的,我們一家人都會變成眾矢之的。”
沈星暮似笑非笑道:“父親,莫非你會擔心那群只懂攀龍附鳳的烏合之眾?”
沈臨淵輕嘆道:“賓客裡包括我們集團的大部分股東,蟄城警局的張局長,王氏路橋的王睿,以及市長鬍耀。”
沈星暮問:“所以呢?”
沈臨淵道:“星暮,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不要因為兒女之情置整個沈家於不顧。”
沈星暮淡淡說道:“如果劉俊的這次計劃能成功,霓城肖家將受到毀滅性的打擊,甚至有可能被槍神社吞併。父親,你試想一下,你說的那些人和勢力,與槍神社存在可比性嗎?我們這次配合劉俊,無論成敗,整個槍神社都將成為我們的強硬後臺。”
沈臨淵搖頭道:“我們和劉俊並沒有實質的交情。如果真出了事,他未必願意幫我們。”
沈星暮將快燃完的菸頭扔地上,一腳踩熄,抬起頭似笑非笑道:“所以你老了。”
沈臨淵沉默。
沈星暮道:“父親,我很不願意說這樣的話。這麼多年裡,我從未問過你,母親病危之時,你到底在哪裡。這些事都無關緊要。畢竟以你的本事,什麼樣的女人都能找到,比如比我還小一歲的杜貞就成了你的情人。你當然不會在意我母親的死活。我不恨你,也不怨你,但你必須你記住你說過的話。母親出殯當天,你親口對我說的,以後我無論想做什麼事情,你都無條件支援我一次。”
沈臨淵的神色忽然變得飄忽,抖動的瞳孔裡竟折射出一抹驚懼之色。彷彿他在害怕著什麼。
這世上能有什麼力量足可使這個在蟄城幾乎隻手遮天的老人恐懼?
沈星暮皺眉道:“父親,莫非你想食言?”
沈臨淵發出綿長的嘆息,輕輕搖頭道:“星暮,我一直以為你要的是沈氏集團,卻沒想過你會為區區一場婚禮,對我提出這件事。”
沈星暮冷聲道:“沈氏集團可遠遠不如夏恬重要。”
沈臨淵再次嘆息。他臉上的皺紋變得更多,似乎連發絲也變得更加憔悴。他喃喃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不再反對。這場婚禮照常舉行,只希望槍神社能一鼓作氣除掉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