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郊外,深山之中。
瓢潑大雨一滴滴敲打在神社屋頂,墨綠色的屋簷上雨絲飛落,劃出漂亮的拋物線,園中的百年櫻樹下櫻花如粉色的地毯鋪滿庭院。
身穿黑衣的男人們腰插白鞘短刀,在燒焦的鳥居下前進,他們步伐整齊劃一,宛如訓練有素的軍隊,走過灑滿櫻花的石階,在本殿前硃紅色的石壁下停步,深鞠躬三次,而後敞開為兩隊,夾道站立。
緊接著踏入神社的是打著紙傘的七人,他們都身穿正式的和服,男人們穿黑紋付羽織,胸腔印著各自家族的彩色族徽,女人們穿黑留袖,足下是白襪和木屐,目視前方,步伐穩重。
千穗理站在大殿側面的臺階旁,她也穿著相同的黑色風衣,腰間佩刀,表情嚴肅,注視著眼前七人,默默不語。
他們穿過那座燒焦的鳥居時,先前引道的男人們深鞠躬,一言不發,場面肅穆得像是一場莊嚴的葬禮。
這確實是一場葬禮,千穗理心想,但這葬禮究竟是為死去的人而辦,還是為了那些活著的人而舉行呢?
井口紗織同樣是一身黑色風衣,但露出了裡面內襯的紫色和服一角。
自從跟千穗理走進本家的核心大殿後,她就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打著紙傘的七人在硃紅色的石壁前深鞠躬,為首的銀髮老人點燃三支線香插在石壁前,看著香菸彌散在雨幕中,石壁上雕刻著的巨龍宛如活著一般,雙目猙獰。
這七人進入本殿之後,大隊人馬才如潮水般湧入神社。
身穿黑西裝的男人肩並著肩,看似擁擠但秩序井然。
沒有人搶道也沒有人拖後,所有人都在石壁前深鞠躬,然後把手中的傘放在本殿前,最後黑傘密密麻麻地一大片便如雲集的烏鴉。
而此刻神社前後近百輛車封鎖了道路,荷槍實彈或者扛著長刀的男人們站在陰影中,沒有人敢再接近這座硃紅色的建築哪怕半步。
千穗理深吸了一口氣,她知道將路明非留在客房裡是一個正確的選擇,蛇岐八家不允許任何外人進入神社,即便是無意中看到,也會被認為是一種褻瀆。
更何況,路明非自從親手射死那名猛鬼眾成員後一直悶悶不樂,回到本家後也不怎麼說話。
當然,井口紗織也是一樣,或許是因為井口千棠的原因,她一路上都心事重重,默然不語。
千穗理本來想發揮自己隊長的義務,給他們兩人開個會,安慰一下他們的情緒,但沒想到,剛坐下沒多久,她就接到了本家要求開會的通知。
而且,根據源家主的要求,她們也必須跟隨上杉家主參加會議。
看起來,這次的會議絕對不簡單,千穗理暗自想到。
她抬起頭來,打量自己身處的這棟宏偉大殿。
這是一座非常古典的神社,但經過細緻的翻修,沒有任何破落的感覺。
唯獨沒修的就是那座被燒焦的鳥居,還有就是硃紅色的石壁,仍舊保持著當年的模樣,甚至沒有僱人來清洗,那硃紅色不是塗料,而是大片大片乾涸的血跡滲進了石縫裡。
本殿地上鋪著榻榻米,並未供奉神龕或佛像,內壁一圈都是浮世繪,精心巧繪筆意淋漓,畫的是一場妖魔神鬼的戰爭,雲氣噴薄火焰飛舞,鬼物的眼睛映著燭火瑩然生輝,居然是用磷質的顏料繪製的。
幾百個黑衣男女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他們都清楚自己在這個龐大組織中的地位,沒人跪錯位置。
千穗理和井口紗織算是留學歸來,但因為她們還沒有完成學業,所以算不上執行局的正式成員。
但因為她們各自在家族中都佔據一襲,所以她們跪著的位置相對靠前,同樣裝扮的矢吹櫻跪在她們身邊,同樣默不作聲。
“大家長,參會人員已經到齊。戰略部石舟齋、丹生嚴、左上部等長老、聯絡部負責人及屬下計三十四人、五小姓家人計一百三十四人、卡塞爾學院日本分部下轄關東支部支部長及組長十九人、關西支部支部長及組長十七人、巖流研究所十四人、丸山建造所七人……共計四百四十人在此。”
黑衣的秘書把名冊呈到銀髮老人的面前,“政宗先生請過目。”
“稚生暱?沒有他開什麼會?”政宗先生看了看場中唯一空著的座位,“櫻,源稚生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