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溯游滔滔不絕,自顧自的說著,甚至都不屑於常先生應和,只是偶爾抬眼看看常先生。
而常先生的反應看似平淡,但手指尖發白的指甲,和手背上的青筋,無一不顯露他此時內心的不平靜。
呂溯游心裡暗笑,心知他此時只是強撐罷了。
自從得知常先生和張執相識於幼時,又和四皇子側妃兒時交集很深,呂溯游便上了心,於是,故意在常先生面前提起那位側妃。
就在呂溯游提起時,呂溯游明顯注意到常先生呼吸有些異常。那時,他便猜到自己所料不差,這才有了後面那許多的‘交淺言深’。
男人的秉性,哪個會不對自己幼時青梅竹馬的女子有過一些美好的憧憬。又有哪個在情竇初開,春心萌動之時,不曾對身邊貌美的女子有過一絲心動。
張執將自己的妹妹送進四皇子的府中,做了四皇子的側妃。常先生如此年紀,卻從未有過婚配,這一切在呂溯游瞭解到大概的情況後,在他看來,顯得如此的的異常。
幼時相交的美好,一切不添雜質,一生難以忘懷,哪怕她以為人婦,心中那片美好卻始終為她保留一席之地。甚至不惜以另一種方式,保護心中那些美好。
而呂溯游對那些青蔥歲月的羈絆,從來都是心有慼慼。果然,略微一試,此事便以成了大半。
呂溯游心中大定,知道常先生破了心防,只在片刻之間,於是會心一笑,決定在添一把新柴。
“常先生可知,我和四皇子之間,已無轉圜之地,他想讓我死,此事無法更改。而你應該也知道他的為人,絕無可能和我之間有妥協的餘地。而我在這一方面,恰恰也和他一樣。我也是個有仇必報,不死不休之人。
或許,你會覺得我是螳臂當車,但你可知,四皇子被禁足,就是我將他一手逼到那種境地的。他如今被禁足三年,從此遠離爭奪那個位子的權力中心,我知道,有一些人多年投入,若無收成定然心有不甘。
可是,殺人煉血丹之事,人神共憤,此事一旦捅破,我相信所有和四皇子關連之人,都將作鳥獸散,任誰也不願牽扯其中。
你也別和我說,這些只是張執自己所做,以你的聰明,和與張執相處的時日,應該知道,張執所做這些,真的是他自己那麼大膽子去做的?
前任錦衣衛指揮使亦是四皇子心腹,而他也在做和張執同樣的事,甚至比張執做的更過火,而我們已然有了一些證據證明此事為真。張執如今成了這般模樣,已然成了定局,四皇子倒臺亦在不遠,常先生是否願意為了和張執之間的情誼,救他的親妹妹於水深火熱。
此事,鎮妖司和我都願意成全常先生,一切只看常先生的選擇,一念生,一念死;一念離世隱居,一念身敗名裂。常先生如何選?一且只在你一念間。”
呂溯游知道如這位常先生一般的人物,若是隻顧誆騙他,定然會有被他識破的的那一刻,可若是將一切和盤托出,讓他自己選。
而以他的才智,定然也清楚呂溯游所能做到的程度究竟是不是真。
常先生終於眼看了呂溯游,他如今整個人變得平靜,也終於開了口:“呂大人之能,常某早有耳聞,也曾勸過指揮使勿要趟這渾水,可是指揮使大人陷得太深,早已無法抽離。如今造成這般後果,常某也自知無力迴天,我只是一介江湖野人,官場之事非我所長,我也自知無法和鎮妖司的諸位過招。
如今大人指了明路,常某也不是蠢人,自然知道呂大人所說非假。只是,我如何信你能做到將她與此事撇清,又如何放她和我們離開。朝廷自有法度,此事一旦上了朝堂,諸公眾目睽睽之下,你又如何能做到這些?大人所說,我如何信?若是大人無法做到,我所知道的那些,說不說出來又與她有何益處。我只是爛命一條,死便死了,可是關於她,我需要呂大人給我一個保證。”
呂溯游略沉吟,過了良久,才終於開口問道:“她若是願意和你們離開,我將盡我所能,成全你們,若是她和四皇子伉儷情深,我當然也無法做到,此事我不能騙你。”
常先生臉上露出笑容:“呂大人果然有君子之風,既然說到此處,我交給大人一封信函,只要大人在這之前能遞到她的手中,她自然一切聽呂大人所囑咐行事。只是大人能否告訴我,你,究竟如何做到放我們離開?”
“左相大人和皇甫大人一同出面,可能讓你放心?”
常先生面色一滯,最後長長一嘆,說道:“一切聽呂大人吩咐,大人想讓我做什麼?想知道什麼,只要常某能做到,一切聽候差遣。”
呂溯游也終於鬆了口氣,打趣道:“常先當真不怕我騙你?”
“若真是大人哄騙,常某認了。”
……
呂溯游心滿意足的離開了西院大牢。
他臨走前,沒有帶走張執,而是將他和常先生留在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