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在東郊,離司馬珂舊居不遠。
司馬珂這次回建康還有一個名義就是前來祭奠司空陸玩。
而陸納特意請家中不要發喪,也是為了給司馬珂來建康城處理朝局的一個機會。同時對於陸家來說,陸玩的葬禮,有司馬珂這個不但權傾朝野而且聲望極高的重要人物參加,自然也倍增面子。
司馬珂離開建康宮後,便換上喪服,前往靈堂祭拜。
他參照王導的葬禮,也穿著緦麻喪服,頭纏白綾,一切禮節,也皆參照王導之禮。對於陸家來說,這樣算是一種榮耀。
雖然陸玩在南方士族之中算是最德高望重者,而且陸家在此時也是南方士族第一高門,但是朝堂上那些一向看不起南方士族的北方士族,都認為陸玩不足以與王導、郗鑑並重。
但是司馬衍按照司馬珂的意見,照樣賜九遊轀輬車、黃屋左纛、前後羽葆鼓吹、武賁班劍百人,亦又派使持節、太常謝裒追諡陸玩“文康”,以太牢禮祭祀。
凡諡號雙字,且加“文”字者,不但是極佳的美諡,也都是皇帝對其評價極高者。
這是東晉建國以來,南方士族之中,葬禮規格最高者,也是哀榮最盛者。
司馬珂和天子對陸玩的葬禮的重視,使得南方士族更加心向司馬珂和司馬衍。
…………
建康城東郊。
雅閣之內,司馬珂和謝安兩人相對而坐。
兩人面前的菜餚各自又不同,司馬珂面前多魚肉,少菜蔬。而謝安面前卻都是所謂的風物,如豆芽、豆腐、菰菜、蓴羹、鱸魚膾,外加紀府的蒸餾酒。
兩人相識多年,雖然在地位上有一定的差異,但是溝通起來基本沒有隔閡,聚在一起也是十分的輕鬆,可以暢所欲言,不用遮遮掩掩。
對於謝安來說,如果不是當初遇到司馬珂,此刻他還在與孫綽、許洵和支遁等人,喝酒、談玄、賭錢,再過些年,便躲到東山寄情于山水之間,直到十八年之後東山再起。但是遇到司馬珂之後,他逐漸被司馬珂各種積極救世的舉動所感染,也被拉進了仕途,捲入了朝堂之爭。他並不喜歡爭鬥,但是看到與他同年的司馬珂,忙忙碌碌,西征成漢,北伐中原,推廣土豆、紅薯和占城稻等高產作物,推動壬辰詔書允許百姓佔有山地,又發明了活字印刷術,將整個大晉的百姓生活和文化完全帶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所以也不得不積極參與了這場政治鬥爭。
他知道,一旦司馬珂沒落,便是整個大晉的沒落。於公,為了大晉的江山社稷,他要支援司馬珂。於私,作為推心置腹的摯友和拜兄,他也要支援司馬珂。這些,已經完全超脫了陳郡謝氏家族本身的利益之外,但同時也有利於陳郡謝氏的聲望提升。
而對於司馬珂來說,謝安的人品、能力都已在歷史上得到證明,更是十分的信任。故此,兩人幾乎無話不談。
“賢弟如今穩坐鳳凰池,又替陛下批閱奏摺,已隱然掌控相權,須好生照看著陛下。陛下的身體,實在是欠佳。”
謝安放下筷子,微微嘆了口氣道:“但凡服五石散者,未見有中途未服者,陛下是否能戒掉五石散,尚在兩可之間。一旦若是上癮,我等做臣子又豈能阻擋?”
司馬珂沉默了。
他在建康城待上幾天終究還是要回江北的,總不能一直盯著司馬衍。再說就算盯著司馬衍,他真個要服,他也阻擋不了,搞不好還會鬧得君臣關係很僵。
謝安見司馬珂滿臉焦慮的神色,卻在想著另外一件事情,但是幾次想開口卻終究沒有勇氣。
他連喝了幾樽酒,藉著酒膽,望著司馬珂,小心翼翼的說道:“愚弟有件事情,要問賢兄,不知是否唐突?”
司馬珂見謝安如此神情凝重,疑惑的問道:“你我兄弟之間,無話不談,賢弟今日為何如此謹慎?”
謝安這才鼓起勇氣問道:“若是天子終究不願戒掉五石散……真若有哪一日,賢兄當何以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