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城。
作為北徐州的治所所在,經過近兩年的休養生息,下邳城也變得極其繁榮起來。下邳城內的人口已達八萬多人,要知道整個北徐州,也不過百萬萬人口,可謂是徐州的最繁華的中心。
在臨沂水一處樓閣當中,幾名籠冠青衫的官員模樣正在置酒高會。僕人或在暖酒,或在炙肉,或理魚膾,來來去去,不住的將這些新鮮吃食送上去。倒是一番安閒富貴的景象。
閣子的正中,是一名三十歲左右的文士,生得倒是白白淨淨,身材微胖,看起來一副斯文模樣,只是大概位居高位,神色之間難免有點傲慢之意。
在那文士的上首,則坐著一個二十四五歲的青年,那青年雖然也生得白淨,頗為英俊,而且也是一身文士打扮,但是若仔細望去,便可從他的眼中找出幾絲殺伐之氣。從他的虎口之處,可以看到一層厚繭,很顯然是經常使刀劍等兵器的。
青年文士不是別人,正是北府天策軍的司馬顧會,江東顧家之子,東吳名臣顧雍之後,封廣陽子,在天策軍中算得是二號人物。
而那坐在主位的文士,則是廣威將軍桓溫的長史桓雲,也是桓溫的二弟。主要協助桓溫處理神策軍和徐州的文職和部分後勤事宜。
其餘的人,都是桓溫的親將,被桓雲拉過來作陪的。
其實,顧會跟桓雲兩人,以往交往不多,而且關係並不算得融洽。因為桓雲此人相對比較貪,時有剋扣軍餉事宜,每每被桓溫所呵斥,才有所收斂。加之桓雲又喜歡拉幫結派,尤其是軍中的文職人員,很多被他拉攏在一起,幹一些蠅營狗苟的勾當,更是被顧會說厭惡。桓雲同樣對顧會比較厭惡,因為他乾的一些勾當,屢屢被顧會投訴到桓溫那裡,然後被桓溫呵斥一頓。
但是,不管如何,桓雲終究是廣威將軍桓溫的親弟弟,這次桓雲邀請他來做客,自是不能推拒。不管如何,看在桓溫的面子上,修復一下關係總是有必要的。
席間,桓雲及桓溫諸親將,不停的向顧會勸酒,言辭之中對顧會盡是歌功頌德之詞,贊其少年有為,實乃廣威將軍桓溫的臂助。顧會自是謙虛一番,倒也沒放在心上。
酒到酣處,桓雲的話也就越來越多了,顧會也有幾分醉意。
只聽桓雲噴著酒氣,對顧會笑道:“顧司馬出自江東望族,名門之後,又隨家兄立下赫赫戰功,如果不過司馬之職,封子之爵,有點屈才了。”
顧會哈哈一笑:“在下不才,讓桓兄笑話了。”
桓雲隨即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偏過身子來,靠近了顧會的案几,悄聲道:“江東名門,顧陸朱張,陸公去世之後,顧司馬終究是少了棵大樹,故此這幾年之間,再難升遷。”
顧會一愣,隨即笑道:“大將軍便是顧某的大樹,莫非桓兄覺得此樹不夠大?”
桓雲一聽,隨即臉色微微一變,冷笑道:“大將軍這棵樹是大,可惜想要靠上去的人太多,恐怕輪不到顧家。陳郡謝氏乃其拜弟之家,秣陵紀氏乃其妻家,琅琊王氏之女與其曖昧不清,潁川荀氏之子拜其為師,還有濟陰卞氏、義興周氏、吳興沈氏皆其初起之時之臂助,顧家想要靠大將軍這棵樹,恐怕是靠不住。”
顧會雖然酒醉,心中卻是清楚的,事實上自從桓雲邀請他來做客的那一剎那起,他便感覺到此番宴席非同尋常,也不敢喝醉。
顧會朝桓雲一拱手,笑道:“還請桓兄多多指教。”
桓雲神色一肅,正色道:“家兄乃不但是神策軍及徐州之主,亦是當朝駙馬,拜建威將軍,封都亭侯,顧司馬何苦捨近求遠?”
顧會心中一動,但是臉上卻是一副醉意熏熏的模樣,笑道:“桓將軍,不也是靠著大將軍這棵大樹麼?”
桓雲立即嗤之以鼻,冷聲笑道:“家兄乃當朝駙馬,陛下的姑父,靠的是天子,豈能依靠他人?”
顧會依舊不動聲色,又笑道:“在下一向對桓將軍尊敬有加,凡事皆向桓將軍稟報,從未有半點違逆,豈非亦靠著桓將軍這棵大樹?若是有何誤會,還請桓兄代在下向桓將軍解釋一二,在下對桓將軍可是忠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