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此時已到了342年的農曆二月中旬,再過段時間就是土豆育種和播種的時間了。石虎已被打殘,他不用太趕時間去對青徐兩州大興兵戈,先把第一季的土豆和紅薯種下去再說。
如今黃河以南的地盤已即將盡歸他治下,他在江北的兵馬已接近二十萬大軍,這三萬多輔兵他不想再充入軍中。如今之計,應該投入更多的人力來從事生產,為將來渡河北伐做好準備。整個濮陽郡和東燕郡北部都幾乎被他遷移空了,正好將這三萬多歸順的輔兵補充一下這一郡半之地的人口數量,不能讓大量的良田荒廢了。
總之,東燕城一戰,將司馬珂原本計劃的兩年之戰幾乎一次性了結,接下來就是如何治理、安定和繁榮這黃河以南的大片大片的膏腴之地了。
………………
太武殿之內。
接到東燕之戰失利訊息的石虎,這次沒有暴跳如雷,而是兩眼失神的坐在白玉床上發呆,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
在他的眼中,有哀傷,有失落,還有幾分驚恐。
南晉之國,他一直沒怎麼放在眼裡,甚至當年南巡到長江的時候,還動起了吞併江南之志。因為他心中知道,南晉這個小朝廷,水淺王八多,外戰不行,內鬥倒是很厲害,所以才會被羯人趕到江南之地,才會有當年寧平城之戰羯人三千屠戮十萬大軍的神話,這樣的朝廷,幾乎沒有什麼威脅。
誰能料到會有司馬珂這個小煞星橫空出世,不但連斬他幾個兒子,現今更是威脅了石趙政權的生死存亡。
東燕城一戰,對石趙的打擊實在太大了。過去幾年對晉軍之戰的失利影響,加起來還不及這一次的大敗。因為之前的兵馬,雖然號稱數萬,其實羯人只佔了兩三成,以漢人和雜胡為主,而且折損的羯人也並非全是精銳。而這一次折損的兵馬,可是實打實的五萬多的羯人精銳之師,幾乎是整個石趙一半的精銳。
這個殘暴如猛虎,一向獨斷專行,囂張跋扈的君主,心底湧起了一股恐懼感。他心中深深的知道,南晉的這個年輕主帥,給他帶來的威脅,遠遠要比北面的慕容燕國更大的多。而且想要在戰場上擊敗此人,幾乎很難。
石虎整整靜坐了一個兩個多時辰,終於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扭頭對身旁的女尚書道:“給朕溫一壺酒來。”
那女尚書見得石虎終於說話了,而且神色也較為平靜,心頭終於落下一塊大石來,臉上露出釋然的神色。石虎歷來一發怒就喜歡隨意殺人,宮內的妃子、宮女和內侍,不知被他殺了多少。所以一旦石虎發怒的時候,宮內的眾人就有種命不久矣的恐懼感。
溫好了酒菜之後,那女尚書見石虎居然慢悠悠的吃起了酒菜,這才小心翼翼的說道:“啟稟陛下,中書令在門外等候許久了,可否賜見?”
石虎面沉如水,緩聲道:“讓他進來罷。”
曾經在石虎手下拜為三公的太保桃豹先是因為歷陽之戰失利被罷免,而後又在洛陽之戰中戰死,司空郭殷也因故被他罷免,而太尉夔安戰死,司徒李農下落不明。實際上石虎的朝廷之中,已經沒有三公了,除了女尚書之外,也只有中書令王波可以直接覲見他了。
等候在門口許久的中書令王波,聽得女尚書傳報,這才戰戰兢兢的走了進來。
王波稟報的是,冠軍大將軍率八千騎兵退回襄國,將兵馬留在城外聽令,自己孤身入城,自縛入宮,跪在禁宮的宮門前請罪,已有兩個多時辰了。
石虎神色依舊是陰晴不定,眼中卻露出思索的神色,問道:“可有李農的訊息?”
王波小心翼翼的稟報道:“據聞司徒、撫軍大將軍李農,已畏罪潛逃至廣宗,疑似投奔乞活軍。據聞,李農原乃昔日乞活軍賊首李惲之族侄,其一直隱瞞未報。”
石虎眼中頓時閃過一絲狂怒之色,嘴角抽搐了幾下,隨即還是平靜了下來,緩聲道:“隨朕去見見姚將軍罷。”
王波一聽“姚將軍”三個字,便知姚弋仲這一把堵對了,至少其安全無虞,心頭終於鬆了一口氣。
禁宮門前,姚弋仲不顧天氣寒冷,精赤著上身,而且被粗實的繩索五花大綁,直挺挺的跪拜在地上。
石虎在眾臣和侍衛的簇擁之下,大步而來,見到姚弋仲,二話不說,當即便拔劍而出,架在姚弋仲的脖頸上,厲聲喝道:“十萬大軍只剩得八千騎而歸,還折了朕的太尉和愛子,你有何面目來見朕,何不學那李農,一走了之?”
姚弋仲朗聲道:“微臣就算是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也要爬回來向陛下請罪。微臣自知罪責深重,不可饒恕,還請陛下賜予死罪!”
石虎臉上的神色終於難得的擠出一絲笑意,手中寶劍一揮,便將姚弋仲身上的繩索割斷,然後棄劍在地,親自將姚弋仲扶起,又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姚弋仲的身上,大笑道:“勝敗乃兵家之常事,愛卿如此忠心耿耿,朕豈忍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