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珂道:“託陛下洪福,能到天子腳下,如飄在雲端,無論錦衣玉食,抑或粗茶淡飯,皆是甜如蜜!”
司馬衍聽得這般回答,饒有興致的望著司馬珂,繼續說道:“南頓王被逼反抗,西陽王因蘇峻之亂坐罪遭受滅頂之災,雖非朕親自下旨,然則朕貴為天子,卻不能保護宗親,每每念及此時,痛徹心扉!”
司馬珂原本是個西貝貨,倒是沒什麼感觸,聽得司馬衍這般自責,忙說道:“原怪不得陛下,陛下如今恢復兩支宗籍,兩位祖翁在泉下有知,亦可瞑目了,陛下不必過於自責。”
司馬衍點了點頭,只是望著司馬珂,許久沒有說話。
司馬珂眼觀鼻,鼻觀心,神色坦然,望著面前的案几。
終於,司馬衍再次問道:“皇叔之志如何?”
這是要考我麼?
司馬珂抬起頭來,坦然的與司馬珂的視線對視,朗聲道:“願仿效冠軍侯,手執三尺青鋒,為陛下掃蕩胡虜和宵小,護我大晉江山!”
司馬衍收起笑容,眼中露出奇異的神色,怔怔的看了司馬珂許久,又將案几上的紙卷攤開來,露出司馬珂那日在潘樓的詩句。
司馬衍望著那詩句,說道:“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原來皇叔尚武?”
在他印象中,司馬珂長相俊美,又能著此好詩,必然是走文臣的路線,日後或許可拜相,助自己治理天下,沒想到司馬珂居然要仿效霍去病,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而對司馬珂來說,心中自然知道,抄後人的詩詞,偶爾裝一下逼還是可以的,若是完全靠抄詩走文豪路線,顯然是行不通的。況且,就算詩詞歌賦做得再好有什麼用,在這亂世,要是沒有兵權做後盾,就算是位尊至皇帝,也是朝不保夕。
司馬衍八歲之時,竟然和母親一起被叛將蘇峻拘禁在一間小倉庫裡,蘇峻一喝醉了就去倉庫前肆意辱罵。司馬衍的母親,太后庾文君最終因為不堪其辱而自殺,不知司馬衍當時的心理陰影面積有多大。
自衣冠南渡以來,在往後的48年裡,老司馬家換了8個皇帝,每個皇帝平均在位時間不過六年,司馬睿至司馬丕六位皇帝平均壽命居然不到26歲,像司馬衍這樣勤儉律己的皇帝,居然也會22歲就病死,這期間的風險可想而知。
自古槍桿子裡出政權,沒有武力做後盾,大晉王朝始終是個虛的,縱文采風流,也只是世家豪強們的傀儡。
司馬珂望著司馬衍,堅定的說道:“願為陛下,為大晉江山,馳騁沙場,衝鋒陷陣,縱刀山火海,一往無前,縱馬革裹屍,死亦無悔!”
司馬衍聽得這話,神色變得愈發複雜了,甚至眼裡露出迷惑之色。
你一個白麵公子,就算為將,也應該是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才對,滿朝掌握兵權的大將,又有幾個能親自上陣的?無論是平定蘇峻之亂的陶侃、溫嶠、陸曄和王允之等人,還是如今掌兵的庾家兄弟,也只有庾翼稍稍會點弓馬功夫,其他有幾人能騎馬射箭的?
當然,宗室子弟司馬勳是個例外,其弓馬嫻熟,能左右開弓馳射。司馬勳當年在西晉被前趙攻滅時,被前趙將領令狐泥收為養子,司馬勳跟騎馬打天下的匈奴人一起混跡十幾年,弓馬本事了得,倒也不是奇事。
但是如今面前的司馬珂聲稱要衝鋒陷陣,馳騁沙場,使得司馬衍不得不懷疑自己看走了眼,或許司馬珂並不是他想象中的少年老成、智珠在握的模樣,只是一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熱血少年,一如他的年齡。
司馬衍的神色明顯帶著失望,緩聲問道:“皇叔弓馬本領如何?”
司馬珂朗聲道:“可拉五石弓!”
司馬衍再次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