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賀松則認為,正因為曹軍勢大,己方更要殊死鏖戰,一來稍稍阻遏他們的南下速度,二來也讓敵人知道交州軍的堅韌。何況將為軍膽,身為主將,哪有棄軍而走的道理?
於是他激勵將士,指揮各部鏖戰不休。
他確是極有能力的宿將,用兵手段極其圓熟。朱靈所部四面圍攻,幾至一個時辰,都未能拿下簡坡,遂傳令各部高呼招降。
而賀松毫不理會,親自往來衝殺。
到後來部下相繼戰死,局面已經無可挽回,賀松這才安排王佐等人藉著將士屍體的掩護,鳧水逃走。
而他本人帶著扈從們從另一個方向殺出營寨,與敵白刃相搏。
曹軍遂以強弓勁弩密集射擊,殺死了賀松。
羅阿憚寧學說漢話沒幾年,帶著古怪的口音,說得不是很好。磕磕碰碰地講到這裡,花了一會兒時間。講完了他才注意到,身邊已經圍了很多將士,人人臉色沉重。還有人低聲複述他的話,將之傳給更外圍乘舟彙集來的同伴們。
丁奉又沉默了一陣,問道:“曹軍來了多少?領兵的是誰?”
“圍攻賀將軍所部的,是右將軍朱靈;率軍繼續南下,一部追擊我們的,是左將軍于禁。這兩部,至少有四五萬人。我們在逃亡時,也曾抓住過幾個曹軍的軍官打探,據說,在於禁、朱靈之後的,則是魏王曹操的本部,估計也有四五萬人。”
低沉的驚訝聲,像是一陣波浪,從人群中湧過。
頓了頓,羅阿憚寧想起一事,又道:“據說,魏王曹操,還有漢家的皇帝,都在軍中。”
那便毫無疑問了,曹軍發起的,是真正傾盡全力的一擊!人叢中爆發出一陣驚呼聲。
丁奉按著膝蓋起身,手扶著繯首刀,冷冷地掃視眾人一眼,驚呼聲猝然停止。
這時候他才明白,雷遠的軍令中為何語氣有些奇怪,一方面嚴令丁奉接應賀松,另一方面,最後卻又要他試圖打亂敵軍的進軍步驟。
以丁奉的兵力,其實並不可能同時承擔這兩項任務,而雷遠卻偏偏這麼下令,原因只有一個,那便是雷遠早就覺得,賀松所部必定敗亡。他只是不願意明確表達出來,以致影響諸將計程車氣。
其實那軍令中,接應賀松才是不必強求的事;雷遠對丁奉的要求,就只是儘量打亂曹軍的進兵步驟。
這很難。
丁奉剛打了一場勝仗,但那不過是對付曹軍最前方的零散兵力。于禁親領數萬人蜂擁而至,怎麼對抗?
賀松希望能稍稍阻遏曹軍進兵,所以他以兩千人據守營地,面對曹軍五倍以上兵力的圍攻,堅持了一個時辰。而曹軍于禁所部繼續南下,根本不受影響。
丁奉能做到什麼程度?
這樣的龐大兵力彷彿洪水傾瀉,交州軍各部如何抵敵?己軍任何一部,無論賀松,還是丁奉,抑或之後雷遠親領的交州軍本部,都像是用樹枝搭起的簡單柵欄,在洪水面前,只有被摧枯拉朽的下場,簡直不可能發揮任何作用!
想到就在數日前,己方還佔盡優勢,丁奉更是焦躁。他實在想不明白,明明已經被一場大水吞沒了數以萬計,曹軍怎麼還能做到這樣的地步?
簡直活見鬼了!那曹操,還有曹操下屬的兵將們,心肝都是鐵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