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真的不能再試一試麼?”
仲孫沅是劍修,從小到大也被欒絳教育要順從天道倫常,但壽元將盡的人可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饒是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依舊覺得難受心酸,不見平日裡的中氣十足。
若是欒絳能踏出那一步,說不定能渡劫飛昇,壽命再度延長呢。
欒絳嘆息,“自從數萬年前傾天之戰,飛昇仙界的通道已經消失不見,自那之後,滄溟界出了多少驚豔絕才之輩,可又有誰飛昇成功了?為師不敢與先輩一爭高低,再試也沒結果。”
仲孫沅氣餒,她作為正統的劍修,自然知道劍修這條路有多難走,能修煉到欒絳這個高度,已經能打遍滄溟界無敵手了,哪怕他跨過那一步,興許也要隕落在飛昇雷劫之下。
“傻徒兒,萬物枯榮有序,此乃天道,不可輕易違逆。為師至今已有兩千五百餘歲,相較於壽數不過百的凡人,夠長了。貪心太過,執念過深,易有心魔。你也是修道之人,看開點。”
欒絳性格異常通透,對生死看得相當淡然,唯一放心不下的,恐怕就是這個徒兒了。
值得慶幸的是,他的仇人都被他熬死了,不然的話,他若是隕落坐化,那些仇家把昔年舊賬算在徒弟頭上怎麼辦?縱然如此,欒絳還是憂心。劍尊有守護宗門的責任,徒弟天賦雖高,但修行時日尚淺,若是沒了自己坐鎮,日後碰見什麼艱難險阻,只能靠她自己了。
“但是徒兒捨不得您啊——”
仲孫沅鬱悶地咬牙,眼睜睜看著師尊體內的生機一日弱過一日,不僅折磨欒絳也在折磨她。
欒絳啞然。
當年師尊離去的時候,他也覺得不捨,但是時間會沖淡一切,傷心那麼一陣就過去了。
“十三娘都是多大的人了,還耍小性子。師尊能陪你一時,還能陪你一世?”欒絳不贊成地搖搖頭,對著她道,“世間無不散的筵席,該分別的時候便要分別,強求無用。”
到最後,還是對徒弟的擔心佔了上風。
他隕落之後,再無人能保護她了。
欒絳一生沒什麼積蓄,窮得兩袖清風,不過他覺得自己可以給徒弟留下最後一份禮物。
他用了上古秘術,將畢生修煉出來的靈力都給了她。
一如當年的師尊將畢生修為傳給欒絳,欒絳也這麼做,傳給了自己的徒兒。
驀地,他覺得自己可以理解師尊當年的苦心。
修為散盡,一夜青絲換白髮。
他看不到自己的模樣,自然也不在意頭髮是黑的還是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