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已經被遼軍切斷,寰州也被遼軍佔領,雲州、朔州都在遼軍的包圍之中,宋太宗這道要面子的詔令,明顯的是要將西路軍送上絕路。
楊業道:“現在遼兵士氣正盛,不能硬碰硬,應該避其鋒芒,等待機會再戰。朝廷只是讓我們護送這幾個州的百姓,只需領兵從大石路出發,先派人秘告雲州、朔州的守將,待大軍離開代州時,讓雲州的軍民先出城。等到大軍到了應州,遼軍必來阻擊,這時讓朔州百姓出城,進入石碣谷,我們再派一千弓箭手埋伏在谷口,以騎兵在中路支援,則可保全三州百姓萬無一失矣。”
楊業的這個建議是非常好的,既能完成皇上交給的任務,又能減少傷亡,可謂一舉多得,然而有人卻不這樣想,這個人就是監軍王侁。
楊業是北漢降將,不是宋朝的“本土將軍”,楊業沒把自己當外人,監軍王侁打心眼裡就有點瞧不起楊業。&n 在他看來,楊業這人太慫了,他這是故意避戰,說不定是有異心。
王侁當即怒斥道:“領數萬精兵而畏懦如此,但趨雁門北川中,鼓行而往。”王侁讓楊業直奔雁門北川,大張旗鼓的前進。見王侁這麼說,順州團練使劉文裕也站出來支援王侁,“王監軍說得對!”
楊業道:“不可,此必敗之勢也。”
王侁道:“君侯素號‘無敵",如今大敵當前,你卻猶豫不前,難道還有別的心思不成?”此話出自一個監軍之口,對於降將而言,分量可不低,直接是對其忠誠度的靈魂拷問。
楊業怔了一下,道:“業不是貪生怕死,只是時機對我軍不利,只會白白地犧牲士卒,卻不能立功。既然您責備我避敵不戰,那我楊業願意先你們一步出戰。”
王侁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道:“如此最好!”
從始至終,主帥潘美始終一言不發,他就看著王侁和楊業二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雖然王侁只是從六品的小官,潘美這個從二品的國公,在這個小小的監軍面前還是顯得有些低聲下氣。監軍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後面的人,他代表的是可是皇上。
以前,軍隊的監軍多數都由宦官擔任,到了大宋,尤其到了太宗朝,崇文抑武,軍隊的監軍多由文官擔任。其他的監軍也就罷了,關鍵是王侁這個人,不好對付。
當初,秦州知州田仁朗征討党項李繼遷,田仁朗已定下了擒拿李繼遷的策略,結果王侁向太宗進獻讒言,故意誣陷田仁朗,說他貽誤戰機,不思進取。結果,太宗要砍田仁朗的頭,經文武百官的一致求情,加上田仁朗自己的據理力爭,太宗這才赦免了田仁朗的死罪,改判流放商州。最後,王侁取代了田仁朗,統兵伐李。
前車之鑑,後事之師。皇上這次派王侁來監軍潘美的西路軍,潘美可是處處留著小心。還好,潘美和楊業都是能征慣戰的老將,戰鬥經驗豐富,一路攻城略地,仗打得行雲流水,一直都很順,至今也沒什麼把柄讓王侁抓住,不然,小報告早就打上去了。
潘美覺得,自己作為開國老臣,南征北戰,功勳卓著,當年,跟太祖一起建功立業的石守信、高懷德等人,都已作古,自己犯不上跟一個無名小輩爭什麼。
你已經是座高峰,別人只有仰慕的份兒,任何的注。
解都是多餘的,因為,你已經活成了別人生命中的標杆。
臨行前,楊業對潘美道:“此行必不利,業,太原降將,分當死,上不殺,寵以連帥,授之兵柄,非縱敵不擊,蓋伺其便,將立尺寸功以報國恩,今諸君責業以避敵,業當先死於敵。”我楊業本是太原降將,按理說早就該死了,蒙聖上不棄,授我兵權,皇恩浩蕩,我不是避敵不戰,而是在等待機會為國家立功,如今大家說我避敵,那我就去跟敵人拼個你死我活好了!
楊業指著陳家谷口道:“諸君於此張步兵強弩,為左右翼以援,俟業轉戰至此,即以步兵夾擊救之,不然,無遺類矣。”楊業哭求潘美在陳家谷口(今山西寧武縣陽方口鎮)兩側,埋伏下步兵和弓弩手,設伏相援,這樣一旦自己的部隊敗退,也好相互支援夾擊敵人,否則恐怕我們會全軍覆滅,一個人也活不了。藲夿尛裞網
楊業明知必敗,卻無從拒命,發誓“當先死於敵”“以報國恩”,唯一的要求就是請求主帥潘美引兵伏於陳家谷口,夾攻相援,以免全軍覆沒,“不然無遺類矣”。
這是一場生死相約,就像小夥伴之間常說的“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同樣的一諾千金。
潘美點頭答應,楊業這才帶著自己的兒子楊延玉,領出雁門關,進軍朔州。
大宋有一種非常厲害的絕殺武器就是強弩。為了對付遼軍,宋軍專門研發了一種“神臂弓”,射程可以達到三百七十米,還有更厲害的床弩,一次可以連發幾十支箭,可以最大限度地殺傷人馬。
如果潘美能按照楊業所說的,在陳家谷口兩側埋伏好強弩兵,一定可以大敗遼軍。這一點,楊業心中還是充滿勝算的。戰國時,齊***師孫臏就是在馬陵道兩側埋伏一萬弩兵,以少勝多,打敗魏將龐涓,報了臏黥之仇。楊業飽讀兵書戰策,打伏擊戰,他是絕對的行家。
◆血戰陳家谷
楊業是傍晚時分領兵出發的,潘美算了算時間,半夜子時,與王侁帶領士卒出發,到陳家谷口排好陣式。從寅時一直守到巳時,也就是說從凌晨三點多一直守到上午十點多鐘。
王侁派人登上陳家谷高處的託邏臺,瞭望前面戰場,一直沒有任何動靜。王侁覺得遼軍可能已被楊業打退,就想與楊業爭功,在陳家谷口總共待了四個時辰不到,就下令軍隊離開陳家谷口,沿著桑乾河的一條支流向西南推進。
潘美猶豫了一陣子,幾次想叫住王侁,話到嘴邊又打住了,也跟著王侁出發了。潘美打死也不會料到,自己的這個優柔寡斷,卻讓自己背上了千年的罵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