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不是生命的結束,而是走出了時間。
如果我還在時間裡行走,你卻走出了時間,那就成了我自己的踽踽獨行,沒什麼意思的,秦淮在用潤溼的手帕給餘生擦嘴唇時這樣想著。餘生嘴巴是閉著的,她現在躺著,生理機能都是出於極緩慢的執行狀態。不能貿然喂進去太多水給她,秦淮只能透過這種方式,給餘生慢慢滲點水。
“餘生,餘生,餘小生,小余生……”秦淮變著花樣的叫餘生的名字,不停歇的一直在叫,“寶寶,寶貝,親愛的…老婆,老伴兒”,秦淮把正常情侶到夫妻之間的稱呼全都叫一遍,像是要把這一聲沒來得及叫出來的稱呼全部都叫一遍。
叫了一遍之後,秦淮似乎特別鍾愛老婆這個稱呼,於是就變成現在這樣,秦淮握著餘生的手放在他的腹肌上取暖,他低著頭,看著餘生沒有血色蒼白的臉,一聲聲的叫著,“餘生,老婆,老婆,餘生,起來老公帶你出去玩,快起來,我們該接孩子放學了”。
秦淮自導自演著屬於夫妻之間的溫馨親密,一個人非常入戲,投入的喊餘生老婆。
餘生失去意識之後,再次清醒過來時,迷迷糊糊中,好像又聽見秦淮的聲音。就是因為秦淮叫她的名字,她才能在那隻腳徹底邁上渡靈船之前,想起她是誰,想起秦淮。正是因為她想起來了,才沒有接過渡船人遞給她的輪迴水。到現在想想,餘生還覺得背後一層冷汗。
這次秦淮的聲音離得很近,就在耳邊的樣子,餘生想要湊聲音源更近,卻發覺身子很沉,不管她怎麼費勁,她都動不了。身子被禁錮了麼,餘生一邊試圖動一下,一邊在心裡想對策。
秦淮並不知道身邊餘生的大腦活動已經活躍了,“老婆,你說家裡是放乾花裝飾還是放鮮花?”秦淮一個人自言自語這無厘頭無邏輯的話,跟餘生唸叨聊天。院長的話讓秦淮寸步不離的守著餘生,生怕不知道什麼時候,餘生就突然消失。
餘生睫毛如蝶翼般輕顫兩下,眼睛掙扎這就要睜開。秦淮一直盯著餘生看,當然不會錯過這個細節,秦淮激動的趕緊按下病床床頭上的按鈕。他甚至以為,這是他想象了太多次的場景,因此產生的幻覺。
“叫誰老婆呢,誰是你老婆”,餘生眯著眼睛,氣息微弱的說。秦淮每隔一會兒就會用浸溼的帕子擦拭她的嘴唇,所以餘生突然開口說話嘴唇並沒有出現開裂的情況。
秦淮突然趴在餘生身上,把頭埋在餘生的肩膀處。餘生渾身又痛又酸,吃力的抬起手放在秦淮的後腦勺,順著頭髮的方向輕輕的撫摸。
“別動,就這樣,讓我抱著你趴一會”,秦淮的聲音悶悶的,含糊的聽不清楚,“就這樣,真好”,秦淮抬手,摸索著捂住餘生的眼睛。
餘生安靜的沒有說話,她的確沒有力氣說話,也沒力氣動。艱難的抬手,回抱住秦淮,“我回來了”,餘生說話的聲音很輕很輕,字剛說出來,就消散在空氣中。但秦淮還是聽見了,他埋臉不讓餘生看到,像個鬧彆扭的孩子。
餘生感覺到有涼涼的液體,透過身上的布料,她的肩膀處感覺到了溼意。秦淮在哭。
餘生心疼了,“哎”,你叫老婆,我應哎,“我在這”。身上的力氣漸漸的恢復,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讓人牙顫的陰冷感覺,逐漸消失被秦淮身上的暖意代替。
秦淮按了床頭呼叫的鈴聲,醫生匆匆過來,推開手術室的門,看到秦家小總正趴在剛甦醒的患者身上,而患者還抬手安撫秦家小總。值班的醫生門開一半,僵硬的站在門口,看著病房裡的場景,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患者。
秦晟銘和許淮歆緊跟著醫生後面,看到病房裡的畫面,沒有管秦淮和餘生的溫馨,重點放在餘生醒來了這件事上。一系列的事情都是讓人措手不及的,先是不那個接受的噩耗,然後告知真正的噩耗還在後面等著他們。在他們已經不敢抱期望的時候,現在餘生突然醒過來了,這無異於天降驚喜。
許淮歆一把拉開秦淮,“快讓醫生給囡囡檢查,她剛醒身子正虛,你還壓她”。室內寧靜溫馨的氣氛被打破,餘生故意不去看秦淮,眉眼彎彎的對許淮歆和秦晟銘笑,嘴唇稍微有點紅潤的血色,不那麼蒼白的讓人害怕。
許淮歆眼眶紅著,彎腰輕輕抱住餘生,把餘生的床頭部分調的高一點,手掌摩挲餘生的小臉,“回來了就好”。
餘生身上的力量恢復的很快,現在除了後腦勺還有點疼,身體其他地方的痠疼疲軟的感覺已經不見了。餘生覺得這個恢復的力量不是正常的顯現,但是想一想,她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重生過的人,這點異樣在餘生眼裡也就釋然。
秦晟銘走到秦淮旁邊,側站在他旁邊,擋住病房裡醫生的方向。拍拍秦淮的肩膀,秦淮不自然的扭頭,眼圈還是紅的。
“媽,我做了個夢”,餘生倚在枕頭上靠在床頭,雙手捧著一杯熱水捂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