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貧尼法號妙緣,現在齊雲庵中、隨師姊妙恆修習禪功佛法……今日叨擾貴府,也是受了人慫恿……那人與我妙恆師姊說,易水閣今歲新刊印的《兩京頭資榜》上,已懸出鉅額賞格,要買祆教幾位護教法王、傳教聖使的項上人頭。
恰好我齊雲庵這幾年香火不旺,少有客來。若非還有幾門相熟的檀越、信士,偶爾給些佈施,加上庵中比丘尼輪流外出化緣。只怕齋房早便揭不開鍋了……所、所以,師姊才鋌而走險,帶我們幾個跑來這邊、殺人求財……”
張松嶽聲如鳴鑼,忽地插口道:“方才拋下你們先逃的那個,想來便是你那師姊妙恆師太罷?張某現下便可明告你,你師姊可不是受人蠱惑。
十多天前在那神都苑,你兩個師姊妙恆、妙靜,可是受了王縉之邀,跑去與我祆教為難,豈料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大敗虧輸、狼狽而回!今日之事,必是她二人懷恨在心、早有蓄謀!
所謂殺人求財、維持庵中生計,不過是個幌子罷了!況且,殺生對你們釋門中人來、本就是大戒。妙緣師太,你們這番作為、莫不是死後想墮入阿鼻地獄?”
果不其然,張松嶽“阿鼻地獄”四字一出,妙緣愈發驚怖。雙掌合十,螓首低垂,渾身顫抖,口中喋喋不休、反覆誦起四句經偈來:
“我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痴。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
地維護法葉三秋見她這副形狀,卻是氣不打一處來。忽地上前揮手一拍,當即將她頭上的義髻拍落下來,露出光禿禿的頭頂:“莫在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你們這些老賊尼,既敢來打我祆教弟兄的主意,便當有命喪於此的覺悟……”
話音未落,手中長鞭微抖、已捲住了妙緣師太脖頸。用力拉扯下,不過幾息工夫,便將妙靜師太勒得胸膛劇顫、面色漲紅,再念不出半句經偈。
“地維!你做什麼?!”
小蠻當即叱道,“誰許你當堂殺人?眼中可還有我祆教‘除惡布善’的教旨?!”
葉三秋這才鞭梢一鬆,瞥了眼貪婪呼吸的妙緣師太,抬眸瞪眼道:“霜月!這等賊尼最是奸猾!平日裡誆貧騙苦也還罷了,今日竟將主意打到了咱們祆教頭上!實是欺人太甚!即便千刀萬剮,也死不足惜!”
代教主王冰這才清咳幾聲,徐徐說道:“地維,確是你莽撞了。我等既已捉她回來,又豈會輕易揭過此事?若那妙恆師太還顧念同門之誼,必會登門服軟,咱們便大度一些、做個順水人情給她!若當真殺了妙緣,豈不是要與那齊雲庵不死不休?”
葉三秋自是不服,鼻子哼哼道:“可若那妙恆賊尼全無心肝、絕不管這妙緣的死活,難道還好粥好米地養著她不成?抑或是妙恆賊尼串通了和尚姘頭,攜眾來侵門踏戶、興師問罪。屆時又當如何?”
王冰面色微寒、正待訓斥,張松嶽忙一把拉過葉三秋,打了個哈哈道:“教主所言甚是!葉兄弟莫再抬槓。管他什麼和尚尼姑,只要敢上門生事,便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概打出去便了!”
王冰面色略微緩和,才向小蠻道:“這妙緣雖已出家,畢竟是個婦人,便交你麾下百合衛看押。切莫叫她走脫了!”
“瑪古!”
小蠻攏手作焰,當即應下。旋即召來幾個百合衛,將妙緣重塞了麻核,抬了下去。
王冰見眾護法與傳教使,仍在為這樁閒事交頭接耳、忿忿不平,便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諸位!今日我教中發生一樁醜事,犯事惡徒已然潛逃,亟需清理門戶。正好諸位兄弟都在,咱們不妨便議一議此事!”
眾人聽他說得鄭重,很快便安靜下來。覃湘楚與王冰交換了個眼神,便已知他意思,於是面色一肅道:
“原布善使李少辰,貌恭心猥,暗懷鬼胎!今日午後,假託教主之名,將聖女莎伊拉·沃西誆騙回教,並暗布迷香,存意戲侮聖女。幸而聖女久在西域,熟識諸般藥性,當場撞破奸計、將之擒住。
但因我府中僕從疏於看管,致使其脫逃無蹤!如此人面獸心,足見其品性拙劣、行徑不堪。更欲褻辱聖女玉潔之身!此罪令人髮指,若不殺一儆百、豈能正我教綱?!”
小蠻聽罷,早已是面紅耳赤,兩眶晶瑩從眼底湧出,好似迸珠碎玉、撲簌簌滾落下來。纖唇上早被一副銀牙、碾出幾道殷紅齒痕。
張松嶽當先跳腳而出,一掌拍在几案上:“豈有此理!這個狗輩!枉我平日還待他親兄弟一般,問寒問暖,炙肉吃酒!若叫張某人尋到這廝,先騸了禍根,再扭斷腿腳,帶回來給聖女發落!”
話音未落,那幾案卻早不堪掌力,“咔啦啦”幾聲脆響後,碎成了一堆柴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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