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情躁動,再無安寧!
通遠渠岸上,近百名江湖遊俠扮成的“民夫”們,早已炸開了鍋。
更遠處的採砂船上,扮作“民夫”的江湖遊俠們,聽到這邊鼎沸之聲,也紛紛扔下手中活計、跳上岸來。彷彿許多隻聞腥而動的貓、個個身手矯健,向衝突爆發之地圍攏過去。
連日來,這些江湖遊俠們拉幫結派、互相抱團,早已暗暗組成或大或小的團伙。待眾人烏泱泱湊到近前,便已自發站成了涇渭分明的好幾波。小一些的江湖團伙、不過二三十人,大一些的卻超過百人之眾。
剛被林解元一支判官筆射死之人,便屬於一個叫“鐵鍤幫”的江湖團伙,主要由洛陽西面的兩窩山匪路霸拼湊而成。因這些山匪平日打家劫舍、偷墳掘墓多用鐵鍤,所以便以鐵鍤為號。在這濁浪滾滾的通遠渠中,算是聲勢頗大的一個團伙。
然而,被林解元誤傷致死的、恰好是“鐵鍤幫”老大翟賢的妻弟。陡然爆發的變故,頓時激起了“鐵鍤幫”幫眾的敵愾之心,紛紛抄起手中長鍤,將“魏州八雄”圍了起來。只待老大翟賢一聲令下,便能將“魏州八雄”插成碎肉。
千鈞一髮之際,烏泱泱的“民夫”外圍,又湧進來一隊人馬、約有三十餘眾。為首一人身量魁梧、濃髯虎目,暴然大喝道:“洛陽土鼠!憑几支稼穡之具、便敢在此叫囂,是欺我北地無人麼!敢和‘魏州八雄’為敵,先問問我們‘燕俠盟’答應不答應!”
“燕俠盟”人雖略少,卻是魏州、博州、冀州、瀛洲、幽州等地的一些遊俠,因地緣相近之故,自發嘯聚起來的小團伙,以防備來自中原、西疆、江南遊俠的欺侮。手中所持,也盡是陌刀、橫刀、長鐧、蛇矛、狼牙杵等堅兵利器。若論戰力,自然比那些只會劫掠過往商賈富戶的山匪、要厲害許多。
況且,這通遠渠附近,如今最不缺的、便是閱歷豐富的江湖遊俠。大夥兒一瞧便知,這“燕俠盟”中握持利刃之人,不是出身於行伍、便是習武的世家子弟,沒有一個庸手。所以,這“燕俠盟”看似兵微將寡、卻是個個猛如虎狼,若“鐵鍤幫”與其對上、無異於以卵擊石,定要折損大半。
果然!“鐵鍤幫”幫眾聞言,面色皆陰沉下來。
翟賢更是怒不可遏:“熊千屠!你要多管閒事麼!這‘魏州八雄’剛殺了我妻弟郭興,現下屍骨未寒,如此血仇,我必要他們血債血償!你若執意要拉這偏架,咱們兩幫便不死不休!”
“刀劍無眼、福禍無門,惟人自召!你那妻弟若非短命無能、又豈會被一支判官筆所傷?既然舍了性命來看熱鬧,便該有中招身死的覺悟。”
“燕俠盟”盟主熊千屠一句冷嘲熱諷,無異於傷口撒鹽。目的卻是要激得翟賢率先出手,自己這邊好順勢攻出、殺他個片甲不留。
自古攻伐,講究“有道誅無道”,便是明目張膽地欺負人,也得加上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且“燕俠盟”中多是“燕趙慷慨悲歌之士”,這些自古以來傳下的名堂,若用得恰當,不但能成就“燕俠盟”的赫赫威名,還能順便向中原等地遊俠露一露牙齒。
翟賢聽罷、怒髮衝冠:“弟兄們!殺!”
“鐵鍤幫”的幫眾頓時一擁而上,向被“燕俠盟”圍護起來的“魏州八雄”攻殺而去,竟也個個悍不畏死!
霎時間,寒芒閃爍、長鍤紛飛!有的長鍤借前衝之勢,將鐅頭插入“燕俠盟”中人的胸腹、脖頸……數道鮮血飆射而起,灑在交手的眾人臉上,令本就慘烈無比的殺戮場,更多出了幾分猙獰可怖!
然而更多的畫面,卻是“鐵鍤幫”幫眾手中長鍤、被“燕俠盟”中人砍削成數截。前衝的身體來不及停下,便被一柄柄刀、槍、矛、戟穿胸而過,頃刻斃命!更有被鐵鐧、狼牙杵震碎內臟,吐血而亡者,其死狀之悽慘,難以盡述!
原來“鐵鍤幫”雖號稱鐵鍤,所使長鍤大半卻是木質。鍤柄和鍤葉用槐木拼削而成,質地密實且有彈性。唯有鐅頭是生鐵所鍛,千錘萬砸、鋒利如刀。比之在通遠渠下水打撈泥沙所用的短柄木鍤,不知要好用多少。
但長鍤再好,卻也抵不住堅兵利刃的砍削劈砸。交手不到三息,“鐵鍤幫”幫眾便已折損掉七八人,其餘還在奮鍤抵擋者、身上創口也越來越多。
十息過後,“鐵鍤幫”和“燕俠盟”已有數十人殞命當場,重傷浴血者難以盡數……
楊朝夕只覺觸目驚心,將目光投向卓松燾與黃碩二人,彷彿是在詢問:此事因咱們而起、要不要出手相幫?
卓松燾、黃碩兩人立時點頭回應。
六目相對、頓時心領神會!三人果斷抽身而起,揮劍斬向那“燕俠盟”中最為兇狠的幾人,劍光如電,凌厲無匹!一時間竟劈得那幾人連連後退,手臂和胸前、皆被劃出幾道猙獰深刻的傷口!
之所以沒有一劍斃命,卻是因為三人自幼修道、心中本無殺念,所以下手雖不遺餘力、卻也極講分寸。不但避開敵手脖頸、心口、大腿等幾處要害,便是揮劍劈中之處,也只是劃開皮肉、便即撤劍而回。只是想叫敵手失去反擊之力,卻非定一要取人性命。
這番手下留情,被“燕俠盟”盟主熊千屠看在眼裡,還以為他們學藝不精、力有不逮,竟張口叫道:“先殺了三個小子,免得這花架子劍法、擾人視線!”
幾個被劍劃傷的“燕俠盟”中人,全然不顧還在流血的傷口,舞起兵刃再度攻上!竟是想在其他人衝上之前,搶個頭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