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
東宮衛率刀劍出鞘、身影交錯,頃刻將太子李適護在中間,個個如臨大敵。
元載自知這些東宮衛率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若非自己已然位極人臣,似此刻這般唐突衝撞太子殿下,早便被捉拿起來,甚至當場格殺。
元載更知太子性情,絕不至於輕易便下重手。於是非但不退,反而一把攬過東宮衛率手中橫刀、按在自己肩鬥,聲淚俱下道:“殿下!這‘如水劍’之所以名揚天下,便因其既是昌興之劍,亦是不詳兇兵!
若天子厚德、四夷賓服,再得此劍,自會氣運加身,萬民稱頌;可若儲君、藩鎮、世家、番邦、豪俠等得之,雖也能如虎添翼、一呼百應,卻會因此招致非議、嫉恨,縱然自己身正影直,也耐不住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故而‘如水劍’雖世所罕有,卻也是一樁不可輕易沾惹的是非!俗諺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殿下已貴為儲君,何必定要取這是非之物、給蠢蠢欲動之徒留下口實?難道竟已忘了昔年永王之冤!”
“放肆!”
太子李適勃然大怒,“元載,我李氏家事,豈容你在此嚼舌置喙!”
元載卻將脖子一梗,硬撐起幾分犯言直諫的氣魄來:
“天子雖曰聖人,又豈能行百策而無一失?遠的老臣不表,單說永王李璘之事,當今聖人若非知其冤情,豈會力排眾議、為之昭雪?
歲序若能倒溯二十載,天下誰人不曉,永王李璘乃肅宗先聖親自撫養成人。雖曰兄弟,情同父子,若非天下情勢所迫,肅宗豈忍殺之?
平心而論,永王殿下受封開府、領四道節度使、東鎮江陵,坐擁江東肥沃富庶之地。兼又與肅宗手足情篤,便是給他一百個由頭、也斷無反叛之意。
而永王之所以最後招致猜忌、被逼與官軍相抗,皆因其輕信麾下謀士蠱惑,不聽敕令,擁兵自重。再加上有小人從中煽動挑撥,終至行差踏錯、萬劫不復!
老臣今日,看殿下見獵而心喜,竟欲以太子之尊、而脅令臣等將‘如水劍’拱手奉上,當即便想到那恃寵而驕、妄自尊大的永王。為免殿下重蹈覆轍,老臣不惜以死相諫!”
太子李適聽罷,竟覺心驚肉跳。雖怒意不改,心底卻已開始發虛起來,將元載巧言述說的一番道理、卻是信了大半。不由脫口強辯道:
“本宮嗜劍,父皇向來知曉!豈會因一段凡鐵而見疑於我?不過本宮從不獨斷專行,既然元相覺得本宮不該強取此劍,照你之意,又當如何處置?”
元載看太子眼神已自露怯,心中更多了幾分把握,依舊一臉忠直道:“依老臣淺見,此劍自當由老臣星夜不停、親自奉至聖人玉階前。便如長源真人所言,既堵普天之下悠悠眾口,亦滅各方蠢蠢欲動之心……”
哥舒曜、李長源卻知他一番巧舌如簧,實是要太子殿下投鼠忌器,自己好獨攬這曠世奇功。
屆時,聖人必對他愈發寵信,內朝外朝再無人能威脅到他。甚至遴選妃嬪、廢立太子等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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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事,他也能插手其間,做些佈置、以利長遠。好令元氏也能躋身於“五姓七宗”那般的世家豪族,封蔭子嗣,數代不衰,與國同修,世享榮華。
好個元載,打得一手好算盤!
正待李長源要出言駁斥,卻聽雁門郡王田承嗣終於按捺不住、跳將起來:“元相之言,假公濟私!今日一役、我魏博鎮衛卒死傷甚重,這‘如水劍’自當由我魏博鎮衛卒一路護持,西往長安,呈送聖人。非田某貪功!那死難衛卒的家小親眷,總須朝廷撫卹嘉獎,才會感念聖人恩德……”
“放你孃的屁!”
哥舒曜當即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打斷了田承嗣一番歪理:“田老狗!你魏博鎮一點死傷、就向朝廷請賞要撫卹,本將麾下死傷的軍將、便不須賞銀撫卹了麼?
再則,你未經聖人諭旨準允、私引藩兵來神都鬧事,已是僭越謀逆之舉。此刻不思悔罪自贖,竟還顛倒黑白、又想從朝廷搜刮些好處來,簡直恬不知恥!”
田承嗣聽他連珠炮似地亂罵一通,已經氣得七竅生煙,當即抽出佩劍、向前一指道:“哥舒匹夫!誣我太甚!!來人!誰與我取了這哥舒匹夫項上人頭,田某便收他作義子!視如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