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曉暮又變回一副正襟危坐之態:“叫他進來。”
幾息後,地維護法叩門而入、攏手作焰道:“稟聖姑!據探馬回報,我祆教數百教眾本聚在香鹿寨渡頭,恭迎聖女船駕。但一個時辰前,已有不明身份之人扮作小民、圍在附近,只恐來者不善……”
柳曉暮眉頭微蹙,打斷他道:“你的意思是,若遵照教儀,聖女貿然下船、受教眾膜拜,恐給人可乘之機?”
地維護法垂首行禮:“聖姑高智,卑下欽服。”
柳曉暮不以為意、接續道:“我教聖女,皆為良知女神蒂娜的肉身,可在聖火前顯化神蹟,令教眾澄心滌垢、向善不移。聖火除惡,聖女布善,二者不可偏廢。因此,此事縱然兇險,卻無退避之理。小蠻,你可敢往?”
小蠻忙行禮拜倒:“蹈行聖責,萬死莫辭!”
柳曉暮點頭道:“聖女縱肯以身犯險,你們這些護教法王、傳教聖使,卻須有完全之策,以保聖女無虞。地維,你持本教‘火符’,傳令其他護法、傳教使,聖女登岸之前,務必在渡頭周圍伏好。一旦生變,全力出手,不容有失!”
說罷,玉手一翻,便見一枚赤金令符、赫然現於掌心。這“火符”呈升騰烈焰之狀,上有浮雕銘文、形似藤蔓繩索,卻是粟特文無疑了。
地維護法面色愈發恭謹,雙手接下,妥善藏好,卻不離開:“聖姑!還有一事、已著人查實,如今洛陽八門戒嚴、重兵把守,傳言是城中搜捕兇寇,實則衝我祆教而來。此事棘手、須早做應對,請聖姑決斷!”
柳曉暮聽罷,冷笑道:“看來王縉待我祆教、果真‘不薄’!不過他有張良計、咱有過牆梯。此計先不與你明說,到時爾等聽我指令行事!”
地維護法行禮退下,臉上憂色一掃而空。他自知聖姑足智多謀,說有應對之法、必然是十拿九穩的計策,眾人只需照做便可。
楊朝夕在一旁,卻是聽得雲裡霧裡,忍不住問道:“不知姑姑的‘過牆梯’,又是什麼奇謀妙策?”
柳曉暮狡黠一笑:“既然是奇謀妙策,說出來便不靈驗了。小蠻,去看看船行至何處了,還需多久、便可抵達香鹿寨?另外,再尋八個與你身量相差不大的百合衛過來,姑姑有事交代。”
小蠻應聲而出。
楊朝夕卻愈發不解,轉眼向柳曉暮望去,回應他的、卻是一記大大的白眼。
定鼎門外,車馬稀疏。
暮春午後的天氣,已多了些許燥熱。看守城門的宿衛們,個個無精打采地立在城樓上、門洞外。手執長戟、腰挎橫刀,不時驅喝著進出的商賈行人。
三騎高頭大馬,自官道上賓士而來。踏起的塵囂彌散開來、將官道遮得一陣模糊,擁在三騎後面,卻總趕不上馬蹄的速度。
為首一人,錦衣襴袍,倉皇的臉上還帶著幾分狠戾。手中皮鞭不停抽在馬臀上,那馬便似瘋了一般、竟不收勢,直直向定鼎門中衝去。
守城宿衛見來者有異,紛紛提戟迎上,口中大聲呵斥:“來者何人!速速下馬盤查!否則……”
那人卻恍若未聞徑直衝開前面幾個宿衛,就要向門洞中闖入。後面宿衛見狀,紛紛大呼小叫起來:“反了!反了!拿下這狂徒!”
呼喝間,便有兩名宿衛揮起長戟、照著馬腿一齊掃落!
“昂——!”那馬雙膝吃痛,身形登時不穩,帶著馬上之人,瞬間滾落下來,足足摔出三丈有餘。
眾宿衛一湧而上,將森森長戟架住那人脖頸。正待好好“炮製”一番,卻聽那人一聲怒喝:
“一群狗輩!可曉得本官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