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眼一毀,便似千軍萬馬失了主帥,頓時亂作一團。
洛長卿、何奎尼及三位麻葛,卻非暴虐嗜殺之人。見“四門兜底陣”已破,只是合力將阻攔的刀劍格開、便衝出陣來,向一擊即退的楊朝夕靠攏過去。
洛長卿攏手作焰,向楊朝夕行了個“聖火禮”:“這位兄弟出手不凡,一人之力、便令頹勢頃刻扭轉。只是不知姓名為何?還請相告,本護法好代你向聖姑請功。”
楊朝夕連忙還禮,心中卻道:你祆教雖自詡“從善如流、嫉惡如仇”,但言語行事,卻多有偏執乖張、不通世情之處。譬如那如同兒戲的“公決善惡”聖法,便逼死了通遠渠上百條人命,惹得江湖中人群起而攻之,卻是一點也不冤枉。我雖穿了蓮蓬衣和麵巾、卻是個“西貝”教徒,還是不以真姓名示人為妙。
一念及此,楊朝夕躬身答道:“護法大人,卑下姓賀名九郎,是邙山裡長大的獵戶。”
洛長卿微微頷首,聽聲音便知眼前只是個少年,能有如此身手、必然師承隱士高人。心中對他身世來歷,便愈發好奇起來。
只是此時、尚不宜寒暄,問過姓名後,便轉頭看向通玄觀莫知魚,冷然道:“既然勝負已分,還請兩觀道長讓開些,好叫我祆教教眾入寨。”
康賽因亦是滿腹狐疑,他自然知道眼前少年便是楊朝夕,卻一時想不通他為何要遮遮掩掩、報個假名號出來……難道是因為方才一人重創多名道士,怕被事後報復?看來夕小子行事,倒也頗為謹慎。
康賽因卻不知道,通遠渠那日、楊朝夕一人獨鬥十八傳教使之時,洛長卿等人其實已遠遠瞧見過楊朝夕真容。只不過今日,楊朝夕也和眾教徒一樣,穿著絳紅蓮蓬衣、臉罩月白麵巾,才沒有他被當場認出。
莫知魚等通玄觀道士見陣法已破,便轉攻為守、重新聚攏在一處。依舊攔在香鹿寨前的官道口。
此時見祆教頭目俱已脫困,而兩觀道士皆被六個祆教妖人擊潰,已知事不可為。只好心存不甘、徒然叫囂道:“哼!妖人莫要得意!縱然過了道爺這關,後面的江湖兄弟、卻沒道爺這般心慈面善……”
嘴上不肯服軟,雙臂卻揮退了通玄觀一眾道士,將那官道讓了出來。
洛長卿哂笑一聲:“那便不勞道長費心了!”
說罷,當先而走。洛陽壇主何奎尼,三位麻葛康賽因、米納普、石塔禮緊隨其後,帶著紅流般的祆教教眾,向著香鹿寨中湧入。
康賽因等三位麻葛素來周全,為防這些道士出爾反爾,卻都背對教眾、持杖而立。盯著官道一旁面色不善的道士,防備他們暴起傷人。
“西貝”教徒楊朝夕,卻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早早鑽入教眾當中,很快便尋不到蹤影。
莫知魚臉色陰沉,與觀中師兄弟眼睜睜看著數百祆教妖人、大喇喇魚貫而過,卻也無可奈何。又看了看出師不利、損傷大半的景雲觀諸位道友,心中卻湧起幾分慶幸來:
看來自家觀主曲炳玉、真是粗中有細,並不似外人所言那般一無是處。就拿這習練多年的“三才陣”“四門兜底陣”來說,若是尋常街邊打鬥、自然派不上用場。但如今日這般、兩隊人馬互毆,這陣法的威力便顯現出來。最後竟能將祆教高手困住許久、而無法掙脫,真是揚眉吐
氣!
不過最終、陣法還是被妖人攻破。於是一開始的昂揚之氣、便迅速跌落下來,再也提不起半點鬥志。
莫知魚見祆教妖人已盡數入寨,才將拂塵一揮。眾師兄弟頓時意會,連忙四散開去、將被打傷的景雲觀道友們逐一扶起,架到官道一旁的空地上。旋即掏出懷裡傷藥,給他們處理傷口。